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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船票(第1页)

回去的船票

航行的日子,在疼痛的间隙里缓慢流逝。

陈盛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底舱的担架上,随着船体在无垠的太平洋上起伏。剧烈的头痛像潮汐一样准时袭来,呕吐感和眩晕让他几乎无法进食,只能靠营养液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

在药物带来的短暂昏睡或半昏迷中,他会陷入纷乱的梦境。破碎的画面交替闪现:Vegas在酒吧隔间里那双绝望而灼热的眼睛;月娘在黄家石阶旁擡起头时,那张与菊香酷似丶却写满惊惶的脸。

“Vegas……”

“月娘,快跑……”

他无意识的呓语,混杂着痛苦的呻吟,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里低回。

负责照料他的是一个名叫艾琳的澳大利亚护士,有着一头褪色的金发和一双因过度劳累却依旧温和的眼睛。她见过太多在战火中身心俱创的士兵与平民,但这个男人梦中反复呼唤的两个名字,一个听起来坚定短促,一个听起来柔软依赖,让她感到一种特别的牵挂。

这天,陈盛又一次从头痛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艾琳正为他更换额头上镇痛的湿毛巾。

“又做噩梦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海上的雾。

陈盛闭上眼,没有回答,这是一种默认,也是一种放弃。

艾琳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边替他擦拭冷汗,一边用带着口音但清晰的英语,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我见过很多像你一样的人,身体在这里,灵魂却还困在炮弹落下的地方,困在失去的亲人身边。”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坚定:“但是,听着。你能在梦里喊出他们的名字,这是好事。”

陈盛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看向她。

“这说明他们还在你心里活着,不是吗?”艾琳的目光温和而直接,“那个‘Vegas’,还有那个‘月娘’。你如此挣扎地想要活下去,潜意识里,不正是为了他们吗?”

她将毛巾放进水盆,发出轻微的水声。“为了也许还能再见到的人,为了需要你保护的人,这就是足够活下去的理由了。抓住它,先生。抓住这个名字带给你的那一点点不甘心,然後,活下去。”

这番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陈盛近乎死寂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他依旧头痛,依旧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但在此後难熬的日夜中,当痛苦再次来袭,当自我放弃的念头浮现时,他总会想起护士的话。

为了也许还能再见到的人。

为了需要你保护的人。

这成了支撑他在眩晕与呕吐中,强行咽下食物,在剧痛中努力保持清醒的唯一信念。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但他开始尝试,抓住那根名为“他们”的细若游丝的绳索,向着渺茫的彼岸,艰难地泅渡。

医疗船最终停靠在了墨尔本某个戒备森严的码头。伤员们被迅速转移,陈盛与其他重伤员一起,被送进了位于山丘之上一座由学校临时改建的军用医院。

在这里,热带的阳光变得慷慨而残忍,它平等地洒在每个人身上,却照不进陈盛被後遗症禁锢的世界。

剧烈的头痛不再是阵发性的潮汐,而成了持续不断的背景噪音,像一台老旧的电报机在他颅内永不间断地发出尖锐的嗡鸣。任何强烈的光线,稍大的声响,甚至只是尝试思考复杂的问题,都会立刻将这嗡鸣引爆成一场撕裂般的风暴,让他眼前发黑,呕吐不止。

他成了一个“活着”的废人。

他的身体被禁锢在病床上,而他的精神,则被囚禁在这具失控的躯壳里。他无法阅读,因为文字会在眼前扭曲跳动。他无法清晰地与人长时间交谈,因为集中精神会耗尽他全部的力气,并招致更猛烈的头痛。

那位名叫艾琳的护士,在将他移交给墨尔本的医院前,特意在他的病历卡背面,用铅笔匆匆写下一行小字:

“此患者求生意志薄弱,需精神支持。可提及‘Vegas’与‘月娘’。”

因此,接手照料他的丶一位名叫凯瑟琳的美军护士,在为他进行例行检查时,会尝试用简单的话语与他沟通。

“今天感觉怎麽样,陈先生?”当他因头痛而蜷缩,意识模糊地发出压抑的呻吟时,凯瑟琳会轻轻按住他试图敲打自己头部的手,用平静而有力的声音说:“坚持住。想想你在乎的人,他们一定希望你活下去。”

偶尔,在他因药物而意识涣散的瞬间,那些名字会不受控制地再次从他唇间逸出。

“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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