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面具
身处回忆中的金喜露,如同观看别人的人生一般,她注视着小时候的自己和江宜林一起被丢上三轮车。
相互安慰的两个小孩紧张不安,蜷缩在三轮车最里边,坐上载满萝卜白菜的三轮车,向着离村的桥驶去。
“江宜林,我奶奶不要我了,你为什麽也跟着我走?”金喜露带着哭腔问。
江宜林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神情恍惚,他没有听见金喜露的话。
十多秒过去後江宜林感觉自己手背被人挠了一下,他低头对视上目光清澈的金喜露,才渐渐找回自己声音,声音轻得快要消失:“嗯?你说什麽了。”
“我们会去哪里?你知道吗?”金喜露抓着他的手臂,想要和他再靠近。
刚好三轮车行驶在乡下路上磕绊了一下,要不是江宜林用自己身体挡了一下,金喜露差点一头扎进白菜堆里。
“不知道。”江宜林话再次变得很少,他身体感受不到痛苦,可心里有一种病态又强烈的自我厌恶,他已经猜到何敏死了。
之前他好几次偷偷溜去看她,她明明有意识醒着却不愿意和他说话,江宜林心里不怪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可他还是说了许多发泄不满的话,一次次伤害她。
“我想出去,我不想和你一样,一直当被困在这里的死人。”
“为什麽,为什麽你不能当称职的母亲?”
这些话被他小声说出,江宜林以为何敏睡着了听不见。
“如果可以,我宁愿是残疾人,也不想当你们的小孩。”
只有上天才知道,江宜林出生时何敏才重新有了活的希望。
刚出生时,江宜林哭声没有别的婴儿那麽嘹亮,何敏看着他健全的身体,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又一遍,没有乱七八糟别的东西,她已经泪流满面,心中一遍遍感恩上天。
江宜林刚出生时和别的正常孩子一样,之所以现在发色越来越淡,因为三岁那年他的心脏承受不住,差点断气。
何敏逼着江廉音想办法,最终以交换一半神力为媒介,让江宜林去找山中最古老的柳树败柳认母,从那以後江宜林可以呼吸了。
所以当听到江宜林说自己宁愿是残疾人时,何敏心仿佛被尖刀撕开,她紧紧闭着双眼,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怕自己突然睁眼,会吓到自己爱的小孩。
江宜林是自己生的,她怎麽会不知道江宜林心里的不满,他只是在发泄,人都是要发泄情绪的,这个家的疯子不能再多了。
但江宜林不知道。从那个时候起何敏就已经开始实施她的计划了,她竭尽所能去推开孩子,只为了送他远离自己,越远越好。
何敏忍住母亲爱孩子的天性,装作不爱江宜林只为了向江廉音施压,只是她的身体也不帮她,她能忍受身体上的痛苦,可也会害怕死亡。
她害怕自己死後,江宜林会变得和江廉音一样冷血无情,分不清真正的爱,所以在她有预感自己生命时间不多了後。
趁着江廉音外出那几天,把佣人骗出去,等待她的儿子来,告诉他自己的计划,当然她骗了他。
何敏告诉江宜林的是,过几天有个机会,可以送你离开麋鹿镇,不用担心江廉音不会找到你,她会安排好这一切。
她不会告诉他,这个机会是她的生命换来的。
她死了,江廉音那个疯子伤不伤心,何敏管不到,也不关心。
但那几天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心思去管别的人。
她死亡那天,让江宜林连夜出逃就是最好的时机,离麋鹿镇越远越好,被诅咒的人是离不开麋鹿镇的。
江廉音受到神力的簇拥,当然也会被诅咒困住。
江宜林闭上眼睛,泪珠溢出来附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乡道上借着月光金喜露明明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他到他深深的悲伤。
“你冷不冷?”金喜露眨了眨眼睛,收回搭在一起的手。
江宜林没有回答,却在感受到手心握住的手离开的那一瞬间,迟钝地等握不住了,才想要挽留。
但下一秒,温暖向他袭来,金喜露抱住了他,他的棕发里夹杂着几根银发,睁开眼深邃的眼眸望向自己,不带多的感情光是在那,被背後蔬菜塑料袋照着光影,一会暗一会儿闪,如同童话中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