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小姐。”石磊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我回来了!这小子非要闹着来咱家,就一道带回来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观墨身上。
观墨被看得更加紧张,瘦弱的身体微微抖,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舒玉和杨老爹的方向就磕了个头,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哽咽:
“老爷,小姐……观墨……观墨来晚了……”
原来,观墨那日在医馆拿到销籍文书和赔偿银子后,并未离开。他身上的伤需要时日将养,便暂时留在医馆,做些力所能及的杂事,比如帮忙分拣药材、打扫卫生,算是抵一部分食宿费用。
王大夫行医多年,眼光毒辣,很快便现这少年虽然年纪小,又遭了大难,但心思细腻,手脚麻利,尤其是在辨认药材、记忆药性上竟颇有天分,一点就透,一教就会。王大夫一生行医,最见不得好苗子被埋没,又怜他身世坎坷,便起了爱才之心,有意收他为徒,传授医术。
这对一个无依无靠、刚刚脱离奴籍的少年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学成之后,便是受人尊敬的郎中,足以安身立命,甚至光耀门楣。
可无论王大夫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许诺包他吃住,倾囊相授,观墨却像是钻进了牛角尖,死活不肯答应。他固执地认为,是舒玉小姐给了他银子,他才得以赎身,那他就是小姐买下的人,是杨家的下人。伤一好点,就坚持要回来杨家,履行“为奴为仆”的诺言。
王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敲开这榆木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一个好端端的学医苗子,前途无量,非要上赶着给人当奴才?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王大夫实在不甘心,今日跟着来,就是存了最后一试的心思,想亲自到杨家说道说道,看能不能把这颗好苗子挖回医馆。
半路上遇上郑河,听闻杨家出了急事,王大夫医者仁心,火赶来救人。
王大夫听到观墨的声音也跟着走了进来,对着杨老爹拱了拱手,无奈地苦笑道:
“杨老哥,让你见笑了。实在是这孩子在医道上颇有灵性,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老夫不忍见他明珠暗投,埋没才华,这才厚着脸皮跟来,想再劝他一劝,也请老哥和玉丫头帮忙说句话。
若他愿随老夫学医,老夫定将他视如己出,悉心教导!这可比为奴为仆强上百倍千倍啊!”
杨老爹闻言,看向跪在地上的观墨,目光温和,语气诚恳:
“观墨,王大夫是静岚县有名的良医。他既看重你,是你的造化,也是你的福气。我们杨家绝不会阻拦你的前程。你若是想去,尽管放心去,赎身的银子,不必再提,那本就是你该得的。你自由了。”
颜氏也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对!孩子,去吧!跟着王大夫学本事,将来当个郎中,治病救人,积德行善,多好的事儿!”
元娘和杨大江也纷纷出言劝说,都觉得这是观墨最好的出路。
然而,面对众人苦口婆心的劝说,观墨却只是跪在地上,死死咬着下唇,倔强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去!小姐买了我,我就是小姐的人!我的命是小姐救的,我……我只想跟着小姐!求老爷、小姐不要赶我走!”
王大夫气得跺脚:“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
杨老爹叹了口气,对观墨道:“孩子,你起来。玉儿当初给你银子,是让你赎身自救,并非要买你为奴。你上堂作证,履行承诺,已是两清。你不欠杨家什么,更不是谁的下人。有此机缘,当好好把握才是。”
“不是的!小姐让我作证的二十两银子已经被夫人抢走了!我赎身的银子是小姐给的!我就是小姐的人!”
舒玉闻言,看向跪在地上的观墨,语气诚恳:
“观墨,王大夫是有名的良医,仁心仁术,他想收你为徒,是你的造化。赎身的银子,不必再提,那本就是你该得的。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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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墨猛的抬起头,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直直地望向舒玉,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小姐……您……您也嫌我脏……不要我吗?”
这句话如同一个无声的惊雷,炸响在舒玉耳边。她看着因为恐惧而浑身微微抖的少年,看着他那张即便带着伤依旧难掩精致、此刻布满泪痕的脸,心里猛地一揪。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又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心里暗暗叫苦,甚至忍不住腹诽:这家伙……长得真是……怪不得吴天宝那个畜生会起那种恶心心思!这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简直是天生的妖孽!这谁顶得住啊!
深吸一口气,舒玉走到观墨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坚定:
“观墨,你看着我。”
观墨抬起泪眼,怯生生地看着她。
“我从来没有嫌你脏。”
舒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脏的是那些伤害你的人,不是你。你很好,你很勇敢,你在公堂上做的很对。”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给你银子,是让你有机会选择自己想走的路。现在,王大夫愿意教你医术,这就是一条很好的路。你可以成为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受人尊敬,再也不必看人脸色,仰人鼻息。这难道不好吗?”
观墨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用力摇头,声音带着绝望的执拗:“我不在乎受人尊敬……我只想报答小姐……我只想待在小姐身边……为奴为仆,当牛做马,我都愿意!求小姐……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