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裴觉的手搭在门环上扣了三下,很快一个小姑娘就迎了出来。
“你们找谁?”小女孩儿捧着一块热腾腾的红薯,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他们。
许若言弯下腰跟她对视:“你是谁呀?”
裴觉上前一步低下头:“我们前来找李思明李兄一叙,昨日已经递过拜帖了。”
“哦,你们要找我爹呀,”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进来吧。”
得到了这位小主人的允许,许若言扶着裴觉跨过门槛,走进院子。
“你们等一下,我去叫爹爹!”
小女孩儿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好可爱啊。”许若言扬着笑容看着那个小小的声音,眼中的柔情简直要溢出来。
裴觉沉吟了一下,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郑重地拉起许若言的手:“夫人若是喜欢小孩子,我们也可以要一个。”
然後许若言就石化了。
“不了不了,”她尴尬地笑着,默默挣开裴觉的手,“我就喜欢看看,不喜欢养。”
裴觉以为她是怕养孩子会耽误自己经营药铺,想了想,便再次下定了决心:
“夫人若是不愿意养,我可以养。”
这都哪跟哪儿啊!
许若言的面部抽搐了两下,含糊地说道:“以後再说哈,这事急不得。”
裴觉倒像是认真考虑了她的话,点点头:“夫人说得是,这事我们还需商议。”
这时,屋内走出来了一个人,他的身後还跟着一个蹦跳的身影。
他在两人面前站定,深深弯腰行礼:
“小人李思明见过裴兄,裴夫人。”
“·哎哎哎快起来,不必行此大礼。”许若言急忙将他扶起来。
“我们进屋说,”李思明朝屋子一伸手,“请。”
许若言刚进屋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屋子的装潢虽然算不上华丽,但也是正常人家的模样,全然不存在什麽生计窘迫揭不开锅之类的问题,那麽裴觉又是为什麽会选中他呢?
带着满腔疑惑,她转头看向裴觉。
裴觉对她的目光有所感应,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掌心,示意她不要着急。
“您坐,我去给您斟茶。”
“不必麻烦,”裴觉道,“您也坐。”
李思明坐到方桌的对面,看着他们叹了口气:“我已读过您的信,但还是不明白您找我是为了什麽。”
许若言也不明白,于是她也跟着看向裴觉。
裴觉沉声开口:“三年前你曾以解元的身份参加会试,但并未考中。”
李思明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这样。然後呢?”
“我看过你应试的文章。以你的笔力,不论是八股还是策问,都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别说成为会元,你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在杏榜上,你可知为何?”
李思明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他死死盯着裴觉道:“为何?”
裴觉冷笑了一声:“在评卷时,你的试卷确实得到了一衆评卷官的青睐,但是在放榜前,你的名字就被总管太监拿掉了。”
一时间空气变得死寂,李思明紧紧攥着衣袖,眼底爬上了几抹血腥的红色。
“你怎麽知道?”
裴觉的声音一直没什麽起伏:“因为我是当年的主考之一,我能看到所有人的试卷。”
其实当年他奉父皇之命,不仅前去主考这场会试,还参与了校阅的最终评审,因此他知道李思明的成绩。但很多时候没有必要把话说得太明白,只要选取一点能让人信服的部分就行了。
而此时的李思明正瞪着一双猩红的眼在裴觉与许若言之间来回打量。裴觉知道他在斟酌自己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不过他不急。处于上位的人在做交易时是最富有耐心的。
果然,有人等不及了。
“二位来找我,就是专门来告知我这个已经被掩埋三年的真相吗?”
他彻底脱力,瘫倒椅子上自嘲地扬了下嘴角,心中泛上丝丝苦涩。
读书人的青春是十分宝贵的,没人能面对被刻意杀死的三年辉煌青春无动于衷。
他永远记得自己当初是花了多长时间才接受了自己技不如人这件事,又花了多长时间才从高中解元的风光中走出来,重新开始。
但商人不会对猎物抱有怜悯之心,商人只看重自己的利益。总管太监齐风是这样,裴觉也是。
其实所谓的利益的追求者真正追求的都是成为利益的掌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