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裴觉坐到李文对面,为自己的老师斟了杯茶。
李文不愧是在官场混迹这麽多年,没用多久就平复好了自己的心情。他颤颤巍巍第端起茶抿了一口,随即长长叹了口气。
“这是怎麽一回事啊?”
裴觉听着他沙哑的声音沉默了。
他不能将所有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他的老师,最起码现在不行,但是当他每对这位慈爱的老人撒一句谎他的罪恶感就会对一分。
“夫子,这些事我日後再跟您讲,现在是有件事需要您帮忙。”
李文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询问裴觉遇上什麽麻烦了。
裴觉暗暗松了口气。
这样至少不算欺骗吧。
“夫子,我兄长在位这些时日,大庆还好吗?”
面前的老夫子费力地咧了一下松垮的嘴角,冷冷道:“你自己看看,这叫好吗?”
裴觉不说话了。
裴怀掌权的结果大家心知肚明。京城倒还能看得过去,除了京城和经济较为发达的一些地区,其他的地方皆是民不聊生,百姓苦与战争久已,好不容易等到人祸过去,迎来的又是天灾,中央不管不问,百姓想磕头都不知朝哪里磕。
裴觉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放到李文的身上。
也不怪他这位夫子才年过花甲就像已到耄耋之年一般,头发全花白了,整个人也没了精气神,与以前那领着他们吟诗作赋的精神矍铄的老人全然不同。看着自己原本蒸蒸日上的国家转眼间变得茍延残喘自己却无能为力,他一定是痛苦极了。
裴觉像下定了什麽决心,站起身走到李文的身旁而後蹲下,紧紧握住他的手:“夫子,学生想改变这一切,还请您助我。”
李文缓慢地扭头,眼神光努力聚焦到裴觉身上。
他看着裴觉坚毅的目光,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个自小就跟在他身边丶不怎麽爱说话但是功课做得极好的小孩子。这时他忽然发觉,白云苍狗之下,也会有人一成不变。
其实他在见到裴觉的第一眼,震惊之馀他就大概猜出裴觉想要做什麽了,此时裴觉跟他一讲他也就明白了。
明白是一回事儿,接受就是另一回儿事了。
“子炎,你想好了?”
裴觉郑重地点点头:“夫子,实不相瞒,我们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一半了,接下来如果想要顺利推进就不能缺少您的帮助。”
李文吐出一口浊气:“这件事并非老夫不想帮你,我知道你这个孩子很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毕竟人家现在权势滔天,我怕你栽跟头啊!”
裴觉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夫子您放心。我现在也并非孤身一人,有许多人在帮我。我清楚您的顾虑,如果您不愿帮我我不会勉强的。”
他知道李文真正担心的是他。李文一贯是这样的,将自己的学生们看得比任何都重要。但是他走到现在不能退缩,也没有退路了。
李文知道拗不过他,便只好妥协。
“你说吧,要我如何帮你?”他扶着桌子艰难地咳嗽几声,又道,“我也是今非昔比了,很难为你提供什麽帮助。”
“无妨,”裴觉立马道,“只需要夫子帮我多照看一下这个人。”
说着,他一手扶着李文的肩膀,一手沾了茶水将木桌上一笔一画地将李思明的名字写下。
李文盯着那三个不明显的字,缓缓眨了眨眼,道:“我大约记得,是今年刚进来的新人吧?”
裴觉手一翻,将字抹去:“正是。并且还需要您找一些能为我所用的人。”
他知道李文如今年迈,不好让他也跟着自己蹚这趟混水,便又说道:“不用您出门,交给这个人去办就行。”
李文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自己的的长胡子,想了半天才开口:“我明白了。还有一些人,你可以试着联络一下。”
裴觉眼睛一亮,急忙附耳,过去认真听着。
吏部尚书郭原丶礼部尚书于越,还有内阁大学士丶都察院和锦衣卫等地方的人。
“你别误会,”说着,他又咳了两下,“这些人并非与我交好,而是经我观察後发现与裴怀不合的人,你若是还缺帮手,可以去试试。”
裴觉立马给李文跪下行了个大礼:“夫子的恩情学生没齿难忘,来日必定相报。”
李文阖上眼,清了清嗓子,但声音依旧十分沙哑:
“去吧,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身边的人。”
……
夫妻二人各自的任务都完成了,便在家中汇合,一并跟来的还有他们多日未见的裴安。
“哥,你们怎麽这麽快就要走,我还以为还要一阵子呢。”
裴觉淡淡道:“早去早回,我们不能再拖了。”
许若言跟在他一旁过来,揉了揉裴安的头:“又要麻烦你看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