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靠过去,温声道:“郡主,可要沐浴?”
季希音声音闷闷:“待我歇一会。”
画扇便不再打扰,安静地立在一旁。
一刻钟後,季希音卸掉发钗,脱去繁复的衣裙,整个人沉入水中,静思今日的一切。
长春宫,名如其实,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皇宫中除了御花园,就属这里植物最为繁盛。
殿内鎏金熏笼里吐出缕缕香气,象牙雕花屏外的露台上,魏紫丶姚黄丶赵粉争相展露艳丽之姿。
陆贵妃云鬓高挽,手持金剪,漫不经心地修剪面前过密的枝叶。
贴身宫女兰锦捧着托盘接住剪下的残枝,口中不忘夸赞:“娘娘手法愈发精进了。”
陆贵妃抚过花瓣,不以为意道: “花开得再好,也不过一季风光。说吧,撷芳阁的戏如何了?”
兰锦屏退其馀宫人,会心一笑:“娘娘料事如神,那位果然被陛下封了郡主。”
陆贵妃摘下一片花瓣,在指尖把玩,任由红色汁水染红白皙的指尖,冷哼一声:“不过一介民女,倒是她的造化。”
兰锦曲意逢迎:“娘娘说得是,奴婢远远瞧了一眼,俗气未脱丶貌不惊人,实在不值得娘娘关注。”
陆贵妃轻笑一声:“本宫何时在意她如何,不过是陛下的想法,本宫也要提早做打算才是。”
“不过。”兰锦迟疑着将御花园游湖落水一事讲了一遍,补充道:“奴婢还打听到,燕王殿下口口声声诘问楚王殿下,似是认定是他所为。”
“哼,竖子尔,他母妃当年就勾走了陛下所有的眼光,现下还真将自己当回事了。”
“那娘娘打算如何做?”兰锦压低请示。
“让人盯好了她,本宫哪天心情好了自会去会会她。”
“是。”兰锦屈膝应道。
不远处一名宫女匆匆而来:“啓禀娘娘,镇南侯世子来向您请安。”
陆贵妃蹙起柳眉:“宣他进来。”
不多时,陆昭熙垂眸敛目入内,陆贵妃半倚在丝绒榻上,由兰锦轻柔额头。
她擡起手,宫女们无声退下,殿内只馀姑侄二人。
陆昭熙恭谨跪拜:“侄儿给姑母请安。”
陆贵妃眯起凤眸,将他细细打量,嗤笑一声:“如今你父亲在军中威望日益厚重,听说你回京没两日就混得风生水起,到难为你还记得本宫。”
陆昭熙垂首:“姑母言重,侯府上下皆感念姑母庇佑之恩。”
“不敢当?本宫瞧你胆子大得很!”
伴随着一声“咔嚓”的脆响,青瓷花盏擦过陆昭熙的额头,碎裂在他的脚边。他的额头被擦开一刀口子,细密的血珠滋滋冒出来。
陆贵妃脸上浮现出讥诮的神色:“你私底下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本宫不知晓。”
陆昭熙垂在身侧的手指蓦地攥紧,试探道:“姑母慧眼,瞒不过姑母,侄儿只是一心为殿下打算。”
听他提到儿子,陆贵妃微眯凤眸:“念在你一心为昊儿打算的份上,本宫不追究你的逾越之罪。记住,好好做你的世子,本宫养你一场不是让你们来向本宫讨债的。”
陆昭熙手指松开,伏地道:“谨遵姑母教诲。”
从长春宫出来,陆昭熙眼底僞装的温顺寸寸碎裂,化成阴鸷的讥讽。
真是高看你们母子了,还以为当真料事如神,不过知晓了点皮毛而已,将来的事,由不得你们说了算。
陆昭熙一声嗤笑:我的好姑母,再让你好好享受一段日子,迟早我会将你们通通都踩到脚下。
就像儿时你教你儿子对我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