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在空中的手颤颤然,那些紧张不安的情绪在她娘亲面前暴露无遗。
“娘亲……”
她将脑袋埋得低低的,耳畔响起她娘长长的叹息,“你走吧。”
她的语气冰冷,毫不犹豫赶客。
走哪儿去?她不管她走哪去,总之别在她面前碍眼就是。
宝珠不肯挪动身子,屋里陷入一片死寂,母女俩谁也不肯出声。
挨到快正午时,宫人井然有序地端来膳食,兰姝没搭理她,她愿意待,那就站着吧。
宝珠最近长得快,细腿细胳膊,如雨後春笋般冒个子,长得快,自然饿得也快。她伸出舌尖舔舔唇角,深深嗅了几大口,肚子也应景地咕咕叫。
她娘用的不多,只喝了几口粥就罢了勺。桌上的鸡丝粥煨得刚刚好,还有那羊肉汤,她都嗅到香味了。
只是她娘是个狠心的,将她当作透明人,全然不理会她的小动作。
外人都说兰姝住进了太极殿,这的确不假。她用完膳没过多久就困了,也不管宝珠乐意待到何时,独自进了内室小睡。
宝珠终是赶在宫人撤下膳食之前,可怜兮兮央求,“姑姑,珠儿肚子饿,珠儿可以吃吗?”
这人是伺候过宝珠的芳若姑姑,她起先不清楚兰姝的态度,于是特意吩咐备了两幅碗筷。
她并未用早膳,眼下已是饥肠辘辘。
得了姑姑肯定的眼神後,宝珠风卷残云,不多时,她捂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打嗝。
她今日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缠着婢女给自己梳洗打扮,头一夜还给衣裳上熏了香呢。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娘不疼她了。
许是一脉相承,没多一会儿,宝珠的眼皮子也耷拉了下来,她甩甩脑袋,步履蹒跚地进了内殿,她娘的屋里香香的。
少女蹑手蹑脚移置榻边,她忍不住屏气凝神,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她娘的脸颊又白又嫩,比她方才吃的嫩豆腐还要滑上少许呢。
她已经许久许久没仔细看过她娘亲了。
待她回过神时,少女已经挪着小屁股滚入兰姝怀里,她还细心地将她娘的手圈了过去,做出拥她的假象。
事毕,她心满意足地闭了眸,不一会儿就响起绵长的呼吸。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她上榻的那一刻,兰姝便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凝着少女的面颊发愣,无喜无悲,千言万语皆化作一声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宝珠转了个身,却也离她更近了些。
宝珠是在酉时醒的,屁股底下湿黏黏的,糊糊的,她感到强烈的不适。
睁眼後,映入眼帘的是兰姝的侧颜,她还发现自己与她搂得更亲密了些,一时之间,她不想打破美好的假象。
只是她若有若无地嗅到些许腥臭味,她的养父是个猎户,时常宰杀兔子野鸡,她虽吃得极少,却也曾数次嗅过那些腥臭味。
小手往屁股底下探了去,黏糊,糊手。
“娘亲!”她心惊胆战,将被子一扯,入目皆红,底下刺鼻的血腥味透着淡淡的腥甜,明黄色的被衾已经被她娘的鲜血染红。
“娘亲,娘亲,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娘亲。”
宝珠急得乱嚎,“娘亲,你醒醒呀,娘亲。”
她失了理智,手足无措,满屋子回荡着她的痛嚎,可偏偏殿内静悄悄的,那些宫人竟不知何时早已销声匿迹。
“芳若姑姑,芳若姑姑,你们在哪里,娘亲流血了,流了好多血。”她声音哽咽,泣如雨下,就连脚上的鞋都跑丢了一只。
没人,没人,到处都没人,她急得团团转,如一只无头苍蝇乱撞。
头晕眼花之时,还真叫她撞到了人。
“父,父王,父王,娘亲流了好多血,你快救救娘亲。”不止她口中的娘亲,她身形狼狈,身上也同样沾了不少乌红的血迹。
明棣瞳孔一震,急忙丢下她往太极殿跑去。
宝珠本也想同他一起过去,却被段吾拦了去路,“公主,您身上的香,是哪里来的?”
此物名为烧魂香,是胡人贩子手里的东西,不止能让人短期内亢奋,甚至传言还能延年益寿。
但这东西在後宫却是禁品,只因闻上少许就可叫妇人落胎。
明棣来得很快,他神色匆匆,果然偌大个宫殿不见人影。
他来时,正巧撞见一人死死掐着兰姝的脖颈,是要置她于死地。
男子并未佩剑,他上前徒手折断那人脖颈,害人的宫婢呜咽一声後毙了命。
他如天神下凡,再一回解救她于危难之际。
“救,救孩子,拜托你。”
兰姝痛到没法说话,她是被那人掐醒的,白皙颈子上遍布触目惊心的指痕。
她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无情滚落,此刻正死死拽着明棣的胳膊央求。
这个孩子不能死。
“呵,你就这麽想当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