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抵达醉仙楼,她必须先拿到进入琉璃花厅的“资格”。
丝竹声渐起,献艺环节已至。
芳如压下翻涌的恶心感,知道时机已到。
她正要出列,却见林月瑶已翩然起身。
“陛下,”林月瑶声音清越,“臣女新排了一曲‘月下飞天舞’,愿为璇玑宴助兴。”
就在衆人期待的目光聚焦在林月瑶身上时,芳如毫不犹豫地起身,声音沉稳有力:“臣女愿以《破阵乐》,与林小姐共舞。”
满座哗然。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林月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不甘示弱的傲然。
鼓点与丝竹同时响起。
一边是柔美婉转的飞天舞姿,水袖轻扬,莲步生姿;一边是铿锵有力的破阵之舞,腾挪翻转,气势如虹。
两人在殿中翩然共舞,一柔一刚,形成奇妙的对比。
林月瑶的舞姿优美,却在《破阵乐》的磅礴气势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
她每一个柔美的动作,都被芳如刚劲的舞步所压制;她试图展现的仙气,在《破阵乐》的金戈铁马之声中,渐渐失了颜色。
芳如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克制,她不是在展现舞技,而是在完成一个必须的仪式。
旋转间,她瞥见周凌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那眼神中的灼热让她心头发冷。
林月瑶渐渐乱了阵脚。
她想要与芳如一较高下,却在对方沉稳如山的舞姿面前显得仓促而机械。
一个旋转的动作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失误,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在座的都是行家,谁高谁低,已然分明。
最後一个鼓点落下,芳如稳稳收势,而林月瑶的结束动作却带着几分仓促。
满场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丝竹声渐歇,掌声渐落。
周凌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芳如身上,那眼神中除了欣赏,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丶仿佛计划得逞般的深意。
“赏。”他开口,声线平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专注,“引沈小姐去琉璃花厅歇息。”
一切,与第一世如出一辙。
在琉璃花厅稍作寒暄之际,窗外果然传来一阵骚动——赵衡与程锦瑟意外落水。
宾客们闻声涌向湖边,侍女们手忙脚乱地递帕子丶取披风,场面一时纷乱。
时机到了!
芳如凑近周凌身侧,袖间暗香浮动,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低语:“陛下,听闻醉仙楼新得了西域葡萄酒,窖藏十年方啓……”
周凌闻言,眸光骤然一暗,手中把玩的琉璃盏“叮”地一声轻响,不轻不重地搁在案上。
他侧首看她,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墨色。
“那便……”他起身,“去尝尝。”
说完,他率先迈步,朝着醉仙楼的方向而去。
芳如立刻紧随其後。
醉仙楼内,熏香袅袅,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芳如依着记忆,缓缓跪拜下去。
垂下头的瞬间,她眼底所有历经八世的疲惫与冰冷都被尽数掩去,再擡眼时,已盈满了恰到好处的急切与哀戚,与第一世那个不谙世事丶为心上人奋不顾身的少女一般无二。
“陛下,”她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蕴含着孤注一掷的恳求,“臣女斗胆,恳请陛下开恩,饶恕顾舟一命!”
她略微停顿,仿佛因恐惧而气息不稳,实则是在心中冷冷地复诵着既定的台词。
“他……冤枉啊!”
这句话她说得情真意切,连自己几乎都要信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颗曾为顾舟跳动的心,早在一次次轮回中碾碎成灰。此刻她为之求情的,不过是一个推动命运齿轮必须的道具。
周凌静默片刻缓步走近,指尖擡起她的下颌。
“哦?”他语调平缓,听不出情绪,“朕,为何要饶他?”
芳如仰头看他,一字一顿,重复着那句将自己推入深渊的话:“若陛下开恩,臣女愿以己身,换顾舟性命。”
周凌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丶难以捕捉的波动,他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记住你说的话。”
话音落下,与第一世分毫不差。
但这一次,芳如没有惊慌,没有屈辱的泪水,更没有那欲拒还迎的半推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