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府的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
自玉清观那场如幻似真的“偶遇”后,林清霜敏锐地察觉到,无形的网似乎在收紧。
盛纮的眼神愈露骨,王若弗的刁难变本加厉,连老太太望过来的目光,都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而最让她心中警铃大作的,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并非来自盛府内院,而是来自更高、更远的地方,带着一种温和却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这日,林清霜向盛老太太告假,言明想去“集雅斋”寻几本新到的诗集抄录。老太太捻着佛珠,目光在她淡雅素净的衣裙上扫过,最终点了点头:“去吧,带上雪娘,早去早回。”
马车辘辘驶离盛府。林清霜倚在车厢内,闭目养神,指尖却在袖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芙蓉玉佩——那是前几日“意外”在疏影轩门口捡到的,质地非凡,绝非盛府之物。她心中雪亮。
“集雅斋”一如既往的清雅。
林清霜避开人流,径直走向二楼专放珍本、较为僻静的角落。她随手抽出一卷前朝画论,倚在窗边细细翻阅。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侧颜沉静美好。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沉稳的韵律感。
林清霜的心跳悄然加,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中书卷。
“姑娘也喜画论?”温润清朗的男声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林清霜似被惊扰,身体微颤,缓缓转过身。
看清来人时,她眼中恰到好处地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熟悉的、带着几分疏离的恭敬,屈膝行礼:“公子?又遇见了,真是巧。”
来人正是赵祯。他今日换了身月白色的锦袍,更显清俊儒雅,气度依旧迫人。
“是啊,看来我与姑娘颇有书缘。”赵祯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画论上,“此卷《丹青引》,论‘气韵生动’,见解颇为独到。姑娘以为如何?”
林清霜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羞怯,垂眸道:“公子谬赞,清霜不过略识几个字,岂敢妄论画道精髓?只觉得‘气韵’二字,玄之又玄,似在形神之间,难以捉摸。”
“形神之间……”赵祯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姑娘此言,已得其中三味。”
“观画如观人,神韵往往在举手投足、眉梢眼角之间流露,不在刻意雕琢。”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林清霜低垂的眼睫和优美的颈线。
二人便这般站在书架之间,从画论谈到诗词,从前朝轶事聊到时下风尚。
林清霜收敛了所有锋芒,只展现出符合“才女”身份的聪慧与恰到好处的谦逊,引经据典皆点到即止,偶尔流露一丝少女的好奇与天真。
赵祯则引着她的话题,言辞温和,见解不凡,那份属于上位者的从容与博学在不经意间流露。
气氛竟是难得的和谐融洽,仿佛真是两个志趣相投的知音在偶遇清谈。
不知不觉,日影西斜。
赵祯看了一眼窗外,温声道:“与姑娘谈诗论画,如沐春风,不觉时光飞逝。不知姑娘可否赏光,移步对面‘清茗居’小坐片刻?那里新到的蒙顶甘露,尚可一品。”
“清茗居”正是林清霜名下的产业之一。
林清霜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那份柔弱挣扎的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公子盛情……只是,清霜恐家中长辈挂念……”
“无妨,”赵祯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就在对面,片刻即可。况且,”
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有些话,我想对姑娘说清楚。”
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让林清霜心头一跳。她知道,戏肉来了。
她微微垂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声音细弱:“那…恭敬不如从命。”
清茗居顶楼最雅致僻静的临河包厢。上好蒙顶甘露的清香在室内氤氲。
侍卫悄无声息地守在门外,隔绝了所有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