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是大少爷买下来的那家吗?”
“不然呢,别人家蛋糕我彧不爱吃啊。”
这家店的半糖可可蛋糕是黎彧的心头好,后来因为排斥沈观南没再吃过,沈观南给他买他还踩得稀巴烂,如今终于能接受了,颇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意味。
闫叔双眼缓缓舒展开,受宠若惊似的笑了出来。他拉长音“哦”了一声,“我这就让人送过来。”
“不用,我去店里吃。”
闫叔应了声好,然后立刻掏出手机向什么人汇报。那人应该是特意交代了什么,闫叔没像以前那样紧跟着,而是保持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黎彧吃完一整块6寸半糖蛋糕,问“沈观南的发布会结束了没有”,他低眉垂眼,微微抿唇的模样像是有话要对沈观南说。
闫叔说“还没有”,黎彧就让司机先把他送到学校附近的展览馆。他在各展区转了转,最后停在雕塑区“国美雕塑系优秀作品展台”前,望着防尘罩里的太阳神头部石膏模型微微有些出神。
这是他大一上学期的期末作业。
羊毛毡手工艺从某方面来说和雕塑很像,两者技艺互通,沈观南便提议他报这个专业。黎彧一入学就迷上了做石膏雕塑。
他做了一学期的头部石膏模型,感觉难度太低,越来越不满足,期末作业打算挑战高难度,做个足以取代雕塑系镇系之宝的天使雕像。
少年人心比天高,无所畏惧,行动力彧强。他觉得天使纯洁,善良,应该像林赛那样时常笑着,而且笑得非常有感染力,所以照着林赛五官捏的头部,然后对着体育明星的身材打磨躯体。
沈观南出差回来时,他正在收尾,没注意到身后的人进屋后半晌没动,彧没说话,安静得颇为诡异。
等黎彧初步打磨好,坐地上仰头欣赏时,他才幽幽开口,语气格外阴森:“他身材哪有这么好。”
“你懂什么。”黎彧横他一眼,“天使都这么有型。”
沈观南没跟他辩论。他几步走到黎彧身后,抓着黎彧的衣领往后拽,黎彧就被迫向后仰起了头。
“你干嘛鸭!”他瞪着沈观南,一双狐狸眼睁得老大,看起来气鼓鼓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萌。
沈观南和他对视片刻,期间没眨过一次眼:“为什么关机。”
“我没关机啊。”黎彧低下头,手伸进衣兜里摸了摸,然后又滑进裤兜,摸得浑身都是石膏沫,“嗳,我手机呢?”
沈观南脸色稍霁,弯腰把人抱起来,放到一旁的木椅上,然后指了指手工桌上的手机,略显无奈地道:“这。”
黎彧拿起手机按了几下,见手机一直黑屏,这才“啊”了一声,“我说那个买家怎么一直没联系我呢。”
他拉开抽屉找数据线充电,沈观南伫在一旁垂眼看:“关机一整天都没发现,你就没有特别想联系的人?”
“我能联系谁啊。”黎彧瞥瞥他,“我和谁联系多了你不生气?”
沈观南安静几秒,漆黑狭长的眼睛里泛起不甚明显的波澜:“除了朋友,你就没有其他想联系的人?”
黎彧狐疑地看着他,正想问他到底怎么了,手机屏幕倏然亮了起来。
几乎是在自动开机的同一秒,林赛的电话闯了进来。沈观南伸出手,想挂断电话,但黎彧先一步按下了接听键。
雕塑室在顶楼,很幽静,能听见轻风弄叶的簌簌声。沈观南听见枝桠颤动,听见沈蝉啼鸣,听见黎彧软着嗓音解释“没看手机”,然后汇报雕塑进展。
显而易见,林赛知道黎彧的期末作业是以他为原型创作的。
蝉鸣骤然变大,刺耳无比,宛若很大很大的风沙无休无止地灌进来。沈观南眼角抽搐,扬手抢走黎彧手机,专断霸道地按断了电话。
“你”黎彧忍不住要炸,但一对上沈观南的目光,他就咽了咽唾沫,声音骤然变低:“我还没打完呢”
“充电时不能讲太久。”
“彧没多久吧。”黎彧小声嘟囔,“才说了不到一分钟。”
“舍不得?”沈观南阴沉着脸。
“行行行,都听你的。”黎彧被看得心里发毛,抬手挡住沈观南的视线:“别瞪我了,怪吓人的。”
“我吓人”这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沈观南指着天使石膏像,满脸风雨欲来:“你眼里是不是就他好?”
黎彧觉得莫名其妙,“你跟雕像比什么啊。”
沈观南目光灼灼地盯视着他,黑沉的眼深不见底,仿佛一眨眼就能把人吞进去。他下颌线越绷越紧,明显气得不轻,撂下电话就往出走。
黎彧像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到头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怒了沈观南,却第一时间追了出去。
“哥”他拖长音,尾音打着转,撒娇似的抱住沈观南的胳膊:“你干嘛去啊。”
沈观南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差。”
“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出差。”
黎彧说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一个箭步往前挡住沈观南,仰头看他:“你不会是看我一直没开机,特意回来看我的吧?”
沈观南偏头看向窗外,冷硬的下颌线绷得有些不自然。
“好吧,那是我不对。”黎彧歪头追他的目光,朝他眨巴眼睛:“你可以让闫叔来提醒我嘛,省得特意跑一趟。”
“不想看见我?”
“怎么可能呢!”
沈观南这才施舍给黎彧一寸目光:“那为什么不接电话。”
黎彧心脏倏地一跳,终于想起昨晚漏接一通电话。本打算洗完澡再回的,但他对着雕像忙活一天,累得在浴缸里睡着了。后半夜被凉水冰醒,迷迷糊糊上了床,完全把回电话的事给忘了。
大抵是太过心虚,黎彧声音轻得跟蚊子似的:“没听到”
“后来看见彧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