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疏白站在洗手台前,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从脖颈一路蔓延到锁骨下方的斑驳红痕,在冷白肤色上格外扎眼。
他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指尖轻轻碰了碰颈侧一处最明显的印记。
立予珩慢悠悠从他身后飘过,假模假样地停下,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得意:“哟,这么巧,你也照镜子呢?”
疏白没回头,目光依旧落在镜子里自己的影像上:“嗯。看看我们家守护神是怎么在我身上搞行为艺术的。”
立予珩凑近了些,贴上他的后背,虚影却并未在镜中显现。
他故意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调子:“你想知道为什么镜子里照不出我的脸吗?”
疏白这才抬眼,看向空无一物的镜面,又侧过头,视线落在身旁真实的立予珩脸上。
“为什么?”
立予珩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个张扬的弧度,一字一顿道:“因、为、神、本、无、相。”
牛不牛逼?
疏白看着他这副样子,沉默两秒,转回头继续对着镜子整理领口,试图把那些痕迹遮得更严实些。
“理解,就是俗称的‘不上相’呗。”
立予珩冷呵了一声,刚想反驳这不上相的谬论。
疏白已抬手,截住他话头:“行,你神姿天成,镜难摄其形。是我凡眼俗见,领会不到其中奥妙。”
立予珩到嘴边的话被这不软不硬的认输堵了回去,勉强受用,哼道:“这还差不多。”
疏白趁机指了指自己脖颈:“既然奥妙领会完了,劳驾,把这些‘神迹’消一消?”
“消了干嘛?”立予珩抱臂,故意打量他敞领的袍子,“这不挺好看的?彰显你我关系匪浅。”
“关系再匪浅,也不能挂着这身去见委托人。你让我怎么跟人解释?说被家里供的守护神啃了?”
立予珩挑眉,虚影绕到他面前:“你就不能换件高领毛衣穿穿?包严实点,谁看得见?”
疏白摇头,神情是一贯的认真:“不行。净色师见人,讲究的就是个形象。得是月白长袍,宽袖飘逸,才有那种风仙道骨、令人安心的气质。穿个毛衣,像什么话?居家养老么?”
“…我就不。此乃本神赐福,辟邪驱灾,价值连城。别人求都求不来,你还想消?留着,说不定还能帮你挡掉点不干净的东西呢。”
“……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这是你应该谢的。”
…
饭桌上。
疏白低头喝着粥,颈侧好几枚新鲜红痕在领间若隐若现。
温芮眼尖,放下筷子:“小白,你脖子怎么了?让蚊子叮了?”
疏怀瑾扶了扶老花镜,凑近细看:“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我看像是过敏,起风疙瘩了?”
疏白舀粥的手一顿,面不改色:“嗯。可能被窝里进了点小虫子,半夜蹭的。”
玄戒微不可察地泛过一丝暖光。
立予珩饱含深情地朗诵声,直抵疏白脑海:
【我甘心做一条小虫!
那脖颈间的红痕,不是蚊子包,是星空下绽放的玫瑰。
揉碎在衣领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
疏白舀粥的动作停在半空。
“立予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