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上,空气凝如铁铸。
皇帝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
那火漆诏盒静静躺在丹墀之前,赤红封印如同凝固的血痂,仿佛封存的不是一道圣旨,而是整个王朝不敢触碰的疮疤。
萧老相拄着乌木杖,冷笑出声:“荒唐!一个乡野妇人,手持来历不明之物,竟敢闯宫胁君?此等妖术蛊惑,若也信得,我大周律法岂不形同虚设!”他声音尖利,字字如针,直刺苏晚晴眉心。
百官低,无人应和,却也无人反驳。
他们都在等——等皇帝一句话,等一道令下,好决定站哪一边。
可苏晚晴没看他。
她只盯着那火漆封印,眼神沉静得像深秋的湖水,不起波澜,却藏得住雷霆万钧。
下一瞬,她抽出腰间随身携带的裁衣小刀——那本是她在农信坊缝补麻袋时用的工具,粗糙、钝口,连杀鸡都嫌慢。
此刻,却被她稳稳抵在掌心。
“嗤——”
刀刃划过皮肉,鲜血顿时涌出,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砸出一朵朵暗红的花。
满殿惊呼未起,她已将手掌覆向火漆。
“此匣若有一字虚妄,”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整座大殿,清晰得如同铜钟撞响,“我苏晚晴愿当场焚身谢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生。”
风忽止。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再启唇:“若句句属实,请天地共鉴——让血融漆,让真相见光!”
话音落,血珠坠入火漆。
一声轻响,宛如冰遇烈焰。
那原本坚如磐石的火漆,竟开始缓缓融化,红光流转之间,露出其下一层鎏金暗纹——龙鳞缠枝,凤尾绕书,正是贞和年间御前密诏独有的“双凰承天印”!
“这……这是真诏!”太常寺卿猛地抬头,脸色煞白。
便在此刻,殿外马蹄如雷,七十二骑自宫门长道疾驰而至,尘土未落,急报已砸上丹墀!
“扬州急奏!”
“荆州加急!”
“陇西八百里飞骑递!”
一份份奏章齐刷刷陈列于地,每一封行皆以朱砂大字书写:
“若诛谢氏忠良,境内必乱。”
沈墨言一步上前,当众展开第一封:“扬州漕工三万人罢运拒船,誓言‘谢帅未雪,粒米不进京’;荆州米市十八仓封门贴条:‘冤魂未安,粮不出库’;陇西百姓聚于县衙前,拒纳秋税,高呼‘还我清官血债’!”
他念一句,百官退一步。
念到最后,满殿死寂,唯有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萧老相暴怒起身:“伪造!全是伪造!区区村妇煽动民变,勾结地方官吏,图谋不轨!来人!将这些伪文尽数焚毁,押下犯——”
话未说完,殿门轰然洞开!
冯公公踉跄奔入,头上的貂蝉冠歪斜,脸上毫无血色,双手颤抖地捧着一封密信,扑跪于地:“陛下!玄圭会……今晨密令禁军三位统领,午时动‘清君侧’,以靖内乱,铲除逆党!此信由内侍省暗线截获,千真万确啊!”
“轰——!”
如同惊雷炸裂,殿中群臣哗然四顾,有人失态跌坐,有人掩袖冷汗直流。
皇帝猛然站起,目光如刀扫向殿侧三位禁军统领。
那三人面色僵硬,手已悄然按上佩剑。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
“砰!砰!砰!”
三声重铠踏地之声由远及近,整齐如鼓点,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
楚云飞越众而出,一身黑甲未卸,肩头犹带风霜,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湿漉漉的信笺与半枚青铜兵符:“末将在宫墙暗道擒获传令使,搜得此物。信中明载‘先杀持诏女,再控太极殿,拥立新君’,兵符印记与北营旧档完全吻合!”
“哗——!”
全场哗然!
而殿外,铁甲森然。
岳震率三百素甲亲兵列阵阶下,寒刃出鞘半寸,甲胄映日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