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映溪这一病,便是五六日。期间高热反复,时醒时昏,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精气神,虚弱得连抬手都费力。
萧墨玄和崔佑璋几乎每日都会前来探望,只是两人似乎达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极少同时出现。萧墨玄多在午后公务间隙匆匆而来,询问过病情,留下些宫中御用的珍贵药材,便又匆匆离去,言行举止间依旧是那份克制的关心,只是那目光深处,多了几分之前未曾有过的、复杂难言的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而崔佑璋则来得更勤,停留的时间也更长。他有时会带来一些精心挑选的、不费神却有趣的闲书,有时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处理他自己带来的部分公务,用这种无声的陪伴,给予她安心的力量。
他不急切地表露什么,关怀却渗透在每一个细节里,比如总会在香雪按时给她喂药后,适时的递上蜜饯,会留意她房中炭火的温度,那份细心与体贴,让原本对他心存戒备的香雪,态度都软化了不少。
杨映溪虽然大部分时间昏沉,但也并非全无感知。她能感觉到两人那份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定的守护。
尤其是崔佑璋,他那温柔而执着的目光,如同暖阳,试图融化她心中冰封的壁垒。她不是铁石心肠,说不感动是假的,但越是如此,她心底那份想要回避的念头就越是清晰。
因为她给不起他们想要的真情,也给不了他们期待的未来,给不了的东西就不要给别人不必要的幻想。
这日,她精神稍好,正靠在引枕上由香雪喂着清粥,崔佑璋便来了。见她能坐起身进食,崔佑璋眼中顿时漾开真切的笑意,如同春冰乍破。
“看来今日气色好了许多。”他很自然地接过香雪手中的粥碗,示意她先去休息,自己则坐在床边,动作自然却并不流畅,显然这不是他常干的活,但却极其小心地继续喂她。
杨映溪有些不自在,想要拒绝,却对上他那双含笑的、不容拒绝的眸子,最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默许了他的举动。
“禁烟之事,进展如何?”她找了个话题,打破这略显暧昧的沉寂。
“一切顺利。”崔佑璋一边仔细地吹凉勺中的粥,一边温声回道,
“律令已颁布天下,各地查缉也初见成效。泥哇国那边,朝廷已派出使节严正交涉……”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们识相最好,不识相的话,咱们大虞朝的水师自然会教他们怎么识相!”
杨映溪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萧墨玄的雷霆手段,加上崔佑璋的贯彻执行,效率自然极高。
“只是,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大虞朝最大的危机是在咱们自己的内部,泥哇国不足为虑。虽然现在大虞朝国库不再空虚,但是钱还是要花在刀刃上!
而且,鸦片这个东西,只要出现,想要它彻底销声匿迹是不太可能的,咱们要做的就是要在这件事上,重刑厉法,让但凡敢和这东西沾边的人,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还要在民间多做普法宣传,调动民间的力量一起打击和杜绝鸦片在大虞朝流通和生存的可能!”
“放心,我们会因势利导的。”崔佑璋语气微沉,“不过,确实如你所说,此物利润惊人,虽明面上销声匿迹,但暗地里的交易恐怕难以根绝。这确实是一场持久战。”
“是的。”杨映溪轻声道,“但只要朝廷态度不变,持续高压,便能将其危害控制在最低限度。”
喂完粥,崔佑璋细心地替她擦拭嘴角,动作轻柔。他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忽然说道:
“你呀,真是操心的命,好好养着身体,外面的事有我和墨玄。你好好养着身体,等你好些了,可想出去走走?京郊的枫叶如今正红,景致极好。总是闷在屋里,于养病也无益。”
杨映溪微微一笑,眼中也有了一些向往,但随即又感叹到:“很多事,开始了,能不能停?怎么停?什么时间停……,都由不得自己了!毕竟,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谁也无法预料!”
她的感叹,听在崔佑璋的耳里,总有一种饱经沧桑的感觉,真不知道年纪轻轻的她,为什么总是一种看透世事的神态!
崔佑璋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
“你呀,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用你自己的话,身体是一切的本钱。你只要好好的养着,身体很快就能大好了,到时候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且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他体贴地起身告辞。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杨映溪心中五味杂陈。她闭上眼,将那一丝莫名的怅然压回心底。
杨映溪的身体在精心调养下,慢慢恢复。
而朝堂与京城,在她养病的这段时间,也并未平静。
萧墨玄的铁腕手段固然震慑了大部分人,但也触动了某些阶层的利益。那些被查抄家产、子弟下狱的勋贵官宦,表面上不敢违逆摄政王,暗地里却难免怨声载道,将这股怨气,隐隐指向了最早揭破此事、并提出严酷应对之策的“秦歌”。
虽然无人敢明着弹劾,但一些关于“秦歌”商贾之身,却干预朝政,狼子野心不言而喻!更造谣说他为人阴狠毒辣,手段酷烈、不近人情,借朝廷之手铲除异己的流言,甚嚣尘上。
只是这一次,这些流言在萧墨玄和崔佑璋早有防备的监控与压制下,并未掀起太大风浪,却也像隐藏在暗处的荆棘,伺机而动。
另一方面,谢云昭在倭岛的统治逐步稳固,石见银山开采出的第一批白银,由重兵护卫的船队运回了大虞。
当那白花花、闪动着诱人光泽的银锭被送入国库时,整个朝堂都为之沸腾了!巨大的财富,证明了“倭岛银山计划”的巨大成功,也使得萧墨玄的威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连带着最早提出并策划此事的“秦歌”,其“财神”与“智囊”的名声在大虞朝的权贵圈里也更加响亮。
许多原本对商人参政颇有微词的官员,在实实在在的利益面前,也纷纷转变了态度,对“秦公子”客气有加。
然而,利益的蛋糕做大,分蛋糕的人心思也就活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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