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约比摸了摸颈间的金属箍,感受着那坚实的触感,摇了摇头,随即意识到黑暗中对方看不见,才低声回答:“不怕。”恐惧无用,只会干扰判断。
“嗯。”乌尔法应了一声,开始用手摸索着周围的岩壁,评估坍塌的情况,“找薄弱点,挖出去。节省体力,均匀呼吸。”
他们没有慌乱,没有呼喊,那只会浪费宝贵的氧气和体力。两人轮流用随身携带的小型工具,在坍塌物中寻找着可能透气的缝隙和相对松软的地方,一点点地挖掘。黑暗中,时间流逝变得模糊,只有肌肉的酸痛和肺部火辣辣的感觉提醒着他们所处的困境。巴约比的手很快磨出了血泡,血泡又破裂,和工具柄粘在一起,每一次用力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没有停下,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工具柄,将疼痛转化为挖掘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以及外面同伴挖掘的声音。当他们被拉出坍塌的矿道,重新呼吸到相对新鲜的空气时,巴约比几乎虚脱。乌尔法拍了拍他沾满泥土和血污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那动作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这次经历,让巴约比对“坚韧”有了更深的理解。它不仅仅是忍受外部的严酷,更是在绝境中保持冷静,持续行动,直至找到生路的意志。
部落的生活并非只有冰冷的劳作和危险。在相对安全的聚集地,夜晚降临时(根据光苔藓的周期性明暗变化),族人也会围坐在用放射性矿石垒砌的、散着微弱热量和光亮的“火塘”边。没有歌舞,没有故事,更多的是沉默的休息,或是进行一些必要的工具维护和材料处理。
巴约比会坐在父母身边,看着母亲莱拉用灵巧的手,将采集来的坚韧植物纤维搓成绳索,或者将兽皮鞣制成更柔软的皮革。父亲戈尔则会打磨他的武器和工具,检查上面是否有裂纹或钝口,不时用特定的油石擦拭,出有节奏的沙沙声。巴约比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维护自己的骨刺和小型工具。他会仔细检查骨刺的尖端是否有崩缺,用细砂岩小心地打磨锋利;他会检查工具柄是否有松动,用新的兽筋重新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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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会有族人进行一种无声的“交换”。一个人可能会拿出一块自己用不上的、但品质不错的金属锭,放在地上。另一个人如果看上了,可能会放下一张处理好的兽皮,或者一小袋盐(从某种含盐岩石中提炼的珍贵品)。如果前者同意,就会拿起对方的东西,将自己的推过去。整个过程几乎没有语言交流,全凭眼神和动作完成。价值,在沉默中达成共识。
巴约比也进行过自己的第一次“交换”。他用积攒的、精心打磨过的几枚裂爪兽的牙齿,换到了诺瓦手中一块大小合适、形状趁手的铁陨石碎片,他打算用它来制作一把更耐用的手斧胚子。诺瓦对那几枚牙齿的锋利度和光泽很满意,点了点头,完成了交易。巴约比摩挲着那块冰冷的、沉甸甸的铁陨石,心中涌起一丝微弱的满足感。这是他靠自己的劳动和判断换来的,具有明确“用处”的物品。
在这种环境中,巴约比与瑞亚和诺瓦之间,也形成了一种基于共同生存需求的、淡薄而牢固的联系。他们一起训练,一起巡逻,分享在野外找到的可食用菌类或清甜的地下水源。瑞亚擅长设置精巧的陷阱和识别可食用植物,诺瓦则力气更大,在需要蛮力突破时很有用。他们很少交谈,但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在一次共同对抗一小群骚扰部落外围的、类似巨型蝙蝠的“夜嚎兽”时,巴约比负责正面吸引,瑞亚用投石索干扰,诺瓦则从侧面用重武器猛击,配合默契,成功击退了兽群。战斗结束后,三人互相检查了一下对方是否有伤,诺瓦难得地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拍了拍巴约比的肩膀。瑞亚则默默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吸水性好的苔藓,让他擦去手臂上被兽爪划出的血痕。这种无需言说的协作和关心,是这个冰冷世界中为数不多的、带着一丝暖意的色彩,虽然它依旧建立在“有用”和“互补”的基础之上。
然而,严酷的世界随时准备抹去任何软弱的迹象。一场突如其来的、强度远往常的磁暴席卷了星球。天空中的星云辉光变得扭曲而诡异,强烈的电磁干扰让部落依赖的、用于预警地底生物活动的简易传感器全部失灵。更可怕的是,磁暴似乎激怒了栖息在远方“轰鸣山脉”深处的一种群居性、对电磁变化异常敏感的生物——“雷音虫”。
当第一只雷音虫如同巨大的、覆盖着金属甲壳的蜈蚣般出现在部落外围时,刺耳的、仿佛金属摩擦的高频鸣叫声就撕裂了空气,让听到的人感到头晕目眩。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它们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山脉方向涌来,数量之多,远以往的任何一次袭击。
部落的警报钟(一块悬挂着的、被敲击时会出洪亮声音的巨大陨铁)被疯狂敲响。所有能战斗的人,无论男女,都拿起了武器,迅集结到部落简陋的、由巨石和金属废料垒砌的防御工事后。
巴约比握紧了他新打磨好的手斧胚子和骨刺,和父母、克鲁格、瑞亚、诺瓦等人站在一起。父亲戈尔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母亲莱拉将一把磨得异常锋利的剥皮小刀绑在了大腿外侧。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恐惧,以及一种认命的决绝。
雷音虫群撞上了防御工事。它们的甲壳坚硬,普通的骨制和石制武器很难造成有效伤害。它们喷吐的酸性黏液能腐蚀金属,出的高频音波能干扰心智。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惨烈无比。
巴约比看到平时沉默寡言的乌卡,为了掩护身边的年轻人,被两只雷音虫扑倒,瞬间就被尖锐的节肢撕碎。他看到诺瓦怒吼着挥舞重锤,砸碎了一只雷音虫的头颅,但随即被另一只从侧面喷吐的黏液击中面部,他惨叫着倒地,很快就被虫群淹没。瑞亚的投石索在这种混乱的近身战中作用不大,她被迫用短矛战斗,手臂很快被划伤,鲜血染红了她的皮甲。
巴约比自己也在奋力搏杀。他利用灵活的身手,躲避着雷音虫的攻击,寻找甲壳连接处的缝隙,用手斧猛劈,用骨刺猛刺。一只雷音虫的节肢擦过他的肋部,带走了一片皮肉,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几乎窒息。但他没有停下,反而因为疼痛而更加清醒,动作更加狠厉。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杀死它们。价值,在此刻简化到了极致——杀死敌人,保存自己。
父亲戈尔如同磐石般挡在他和母亲的前面,手中的重型铁矛每一次挥击都带着风雷之声,将靠近的雷音虫狠狠击退或刺穿。但他的体力也在飞消耗,身上添了好几道伤口。母亲莱拉则如同鬼魅,在戈尔身边游走,用她的小刀精准地刺入雷音虫的复眼或关节等薄弱处。
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当虫群的攻势终于开始减弱时,防御工事前已经堆满了雷音虫和部落战士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酸液的刺鼻气味和甲壳烧焦的糊味。幸存者们个个带伤,精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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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约比拄着手斧,大口喘着气,肋部的伤口还在渗血,浑身上下沾满了暗色的血污和黏液。他环顾四周,看到了诺瓦残缺不全的尸体,看到了瑞亚正跪在地上,用撕下的布条包扎自己深可见骨的手臂伤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麻木。他看到了老矿工乌尔法,老人的一条胳膊不见了,但他还活着,靠坐在岩壁上,用剩下的手紧紧握着一块矿石,眼神空洞。
部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他们守住了。劫后余生的寂静中,没有欢呼,没有哭泣,只有沉重的呼吸和清理战场、收集有用部件(雷音虫的某些甲壳和腺体也有特定用途)的沉默动作。
领莫格站在高处,他的一条手臂也受了伤,用粗糙的绷带吊着。他看着下方损失惨重的族人和满地的狼藉,许久,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活下来的,更硬。有用的,带走。无用的,烧掉。”
巴约比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和武器,看着颈间那在战斗中沾满污秽却依旧牢固的金属箍。他心中那片原本可能孕育出其他情感的土壤,似乎在这次血与火的洗礼中,被彻底夯实,覆盖上了更厚、更冷的铁石。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硬度决定生存,用处决定价值。情感?悲伤为诺瓦?恐惧为刚才的死亡?那些都是无用的杂质,需要像剔除矿石中的废料一样,从灵魂中彻底清除。
他默默地加入清理战场的行列,用力从一只雷音虫的尸体上撬下一块相对完整的、可能用于制作盾牌的大型甲壳。他的动作稳定而精准,仿佛刚才那场惨烈的战斗只是一次比较困难的日常劳作。他的眼神,如同他故乡的铁陨石一样,冰冷,坚硬,映不出丝毫多余的光芒。
这颗无名星球,用它最残酷的方式,完成了对巴约比童年最后的锻造。铁石的烙印,已深入骨髓。价值的衡量,已成为本能。当他未来离开这里,前往阿瑞斯星时,带走的将不仅仅是一副坚韧的躯体,更是一颗在极致严酷中打磨出的、近乎绝对理性的“铁石之心”。这颗心里,已然埋下了名为“决绝”的种子,只待未来的风雨,让它破土而出,成长为毁灭亦或守护的参天大树——或者,更可能的是,一柄斩断一切阻碍的、冰冷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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