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蘅是有很多想问的,但不知道该怎么问,而兰筱则是心口盘着千言万语,理不出第一个话头。
叶泠看在眼里,起身去倒了两杯温水。回来时,兰筱水汪着一双眼,巴巴望着她。
暗叹一声,叶泠把水放下,坐在兰筱身边,不着痕迹地握了握她垂在身侧的拳头。
收回手,她对姜玉蘅道:“我们今天突然过来,没打扰您的工作吧?”
“不打扰,就是给那些孩子辅导一下功课,算什么正经工作。”
姜玉蘅喝了口水润嗓,刚哭过,她的声音稍微有点紧绷,带着不明显的发颤。
放下杯子,她看向兰筱,因苍老而显得浑浊的眼珠滑过那抹粉色,细细描摹她的五官。
很多话堵在胸口。
姜玉蘅想问问她是谁,然而这念头经不过喉咙就沉了下去。
她再老,也没有老到认不出自己小孙女的地步。
以前不去深想,是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如今想明白了又怎么样呢,管她是灵异志怪的借尸还魂还是别的什么,总归没有这孩子,七年前她就受不住跟女儿去了。
人活在世,不就是难得糊涂嘛。
想这么清楚干什么。
上天带走她一个筱筱,又还了她一个筱筱,还能有什么不如意的?
至少她还活着呐。
她都没想到她还活着。
姜玉蘅拉过她的手,指腹怜惜地抚过她掌心的掐痕。
“你看看……”
这孩子怕成什么样了啊。
心窝泛起一阵酸楚,姜玉蘅按照以往的习惯叫了她一声:“筱筱,你,”
话在嘴边转来转去,最终说出口的还是只有那一句。
“这几年,你过得可还好?”
“……”
“啪嗒——”
一串眼泪砸下来,兰筱哽咽点头:“好,都挺好的。”
……
下午的时间里,兰筱讲了很多很多。
交到的新朋友,志趣相投的室友,有一点波折但总体还算顺利的学业……
那些初到异国他乡的不安,护照证件被偷的慌乱,被teenager骚扰的崩溃,全被她紧紧咬住,没有透露一点。
但姜玉蘅哪里是那么好瞒的呢,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孤身到国外留学,不用想都知道初期有多困难。
兰筱越是报喜不报忧,她心里越是发软发酸,却顾念她的情绪,无法多问一句。
晚饭后,姜玉蘅把兰筱支到楼上,问叶泠:“你也刚找到她?”
“……算是,”叶泠没有隐瞒,“五月底的时候,我在波士顿遇到的她。”
“那回来挺久的了,”姜玉蘅垂眸,落寞道,“怎么就才来看我。”
叶泠帮她解释:“因为一些,比较复杂的原因,筱筱她怕连累您。”
更详细的叶泠也不知道,兰筱解释不出来,她只模模糊糊猜到一个大概。
“如果可以,筱筱也不忍心留您自己这么久。”她补充道。
“我心里都明白,”姜玉蘅叹了口气,“所以那孩子把巧巧送来陪我,只是……算了,都好好的,好好的就行。”
一时无话,过会儿蹬蹬蹬响起下楼梯的声音,兰筱的声音遥遥传来:“姥姥,枕头我拿过去了,床也铺好了。”
姜玉蘅道:“好,慢点,别跑这么快。”
叶泠垂眸,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时间不早了,姜老师,筱筱,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兰筱才刚坐下就站了起来,因为哭了很多次,眼睛还有点泛肿。
叶泠皱了皱眉,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但兰筱很坚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看着她俩的眉眼官司,姜玉蘅拍板道:“去送送吧,小叶,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好。”叶泠只得应下。
出门后天还没有全黑,风很凉,雾霭色的天空飘着几抹乌云。
兰筱吸了两下空气,说:“总感觉要下雨了。”
“嗯。”叶泠点了下头,不着痕迹地转换身位,让兰筱走道路内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