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涕泪纵横,仍是不管不顾的狂喊:“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喊过几遍,满场都是她的回声。
大胖僧人见她求死,佯装恼怒,断骂道:“浑是好处,唯有一张臭嘴,辄令人心烦!赏你去细品自己臭鞋!”
手指猛的一划,地面小芸一只草鞋蓦的升起半空,横飞直去,而竟端端正正,盖住了小芸嘴巴。
小芸只觉唇齿撞上了一团发散着臭气的草蒲,再也发不出话,舌尖被迫舔在自己汗痕遍布的鞋垫上,旋即被浓烈脚臭呛住。
却是童子们挠痒一刻不停,于是变了声音,从尖厉急切,变成呜咽含混。
“嗯呜呜呜!!!呜呜呜呼呼呼呼呼!呜呼呼呼呃呃呃呃……咕!咕呜呜呜!呜呜呼呼哦哦哦哦哦……”
小芸摇头晃脑,发丝散落,乱贴住汗湿的面目,连是何表情都看不见了。
眼睛、鼻孔都钻进了整缕发丝,涕泪顺沿着流淌而出,垂挂在双颊。
小芸每激烈挣动一次,这些液体就像断线珍珠般,粒粒飞甩,在半空闪烁。
“呜姆呼呼呼呼!噫呼呼呼呼啊啊啊啊……呃呼呼呼呼呼咕咕咕咕……嗯嗯嗯嗯嗯!呜嗯嗯嗯嗯啊啊啊啊啊啊……”
过不多时,小芸整脸显得异样的红,从耳根到脖颈,从额头到腮帮,全都发涨,红光油亮。
汹涌的剧痒和猛烈的喘呼消耗了她太多气息,好像一个呛水沉溺的人,在最后一刻所表现的状态。
而那些童子,浑没有人性,既不看,也不听,只管挠痒,施虐不停。
手指均沾满了脚汗,仍在丝袜脚底纵横。
小芸的脚虽被定身术强行定住,但其上脚肉怪颤,筋络抽搐,犹似羊颠。
颗颗新汗密沁,道道旧汗乱滚,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洁白的丝面上留下了许多渍黄的痕路。
沿路又有无数盐花析出。
脚温催化,积汗发酵,周遭渐次漫起别样的连骚带臭的丝脚味。
可怜小芸身受痒刑,呼吸还不得通畅,各处阻塞。鼻子里钻进了发丝,还被迫吸着自己脚臭,口腔里氤氲了汗雾,还被迫舔着自己鞋垫。
此时莲花座俨然是个地狱图景。
小芸捻手趺坐,汗浪遍体。
座边一圈皆是小鬼,争相用刑。
更外一圈尽是罗刹,把持监刑。
白雾熏野地,热臭蒸人心。
雪肉娇颤颤,玉肌汗泛泛。
口鼻染毒气,四肢陷僵定。
苦痒杀顽心,哀凄休何意。
端的是要直堕无间,历经永劫一般。
小芸在痛苦中万念俱灰,满心只有求死。
抬眼望了望天,望见日头西落,山阴铺洒,风卷残云,鸟行长空。
不禁想到自己受制于此,寸步难行,生命还不如鸟兽快意,决心咬舌自尽。
但在临了,脑海中又浮现出爹娘的面貌、故乡的山川,往日种种,走马灯般晃过。
最后的最后,画面居然来到木珠寺里,看着持刀除妖的万海背影。
那时人景,历历在目……
小芸心神一恍,原来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小芸发狠咬下牙关,舌头受击,猛的一缩,鲜血理应喷洒而出。意外的是,牙关此时被一串硬物卡住,动不了分毫。
大胖僧人合掌道:“你尚未领受第五件宝贝,如何想死?”
将手一划,小芸脸上的发丝、草鞋尽皆飞散,又两指一阔,打开小芸嘴巴,笑道:“这串佛珠,我说过要送你,你宜好生收藏。”
原来卡住牙关的硬物就是佛珠。
小芸心想:“我只想死,别无他愿。求老天成全。”
大胖僧人道:“死生相依,正是因果相互,你若不知死,便不知生,你若不解因,便不解果。我观你终于有些开悟了。”
说罢,手掌一翻,整个人像云朵一般升起半空。
小芸看得怔了,怀疑自己眼花,竟见大胖僧人背后隐隐有数圈法轮,贯彻远近。
大胖僧人言道:“第五件宝贝,便是这串佛珠。名曰‘梦幻’。”
又解下腰间自带的佛珠,附道:“配合另一串,名曰‘尘羁’。晋人陶潜诗云‘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由此得名。”
经此一通,小芸满头雾水,未及反应,大胖僧人忽的笑起来,其声如洪钟,全无任何妖异。
笑罢,大胖僧人悠悠道:“我本无根蒲草,来去随风,在这世间游荡自由,如此两千年方能出神入化。但我化身为人,入世不久,仅百余年,未曾拜山头未曾入佛庙,一心只修我道。如此还需一千八百年,期间历经贪、嗔、痴人间三毒,遍观众生,体察色物,机缘凑满,而能大成。你……亦是其中之一……”
将两手一张,旋即猛的合掌拍于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