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走到巷子中段时,闻一仁遇到危险时的敏锐直觉让他脚下一顿,不再往前。
空气中有一点淡淡的血腥味,不同于平时後厨鸡鸭放血的味道,要出去就得往前走,巷子中段有一户人家的後门,门框有点深,平日里不见开过,现在房子灯光照不到那里,漆黑一片,情况未明。
闻一仁心里打怵,不想前走,脚尖一转,打算原路返回。
转身一刹那,巷外隐约听到打打杀杀的声音,像是也在找什麽人,闻一仁不想惹是非,刚擡脚想跑,後面有人箭步逼近,一下抓住後颈,手劲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颈骨。
闻一仁想都不想,浑身一甩,想要脱身,後面的人早防着他这招,手劲不松,一番争斗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了,巷外的人声逼近,闻一仁不想再拖,馀光瞅到对方流血的左手,一拳击中伤口。
对方想不到小崽子下手挺野,右手狠命扣着闻一仁後颈,左手三下五除二地反剪闻一仁双手,阴冷低沉地说“走!”押着闻一仁快速地返回饭馆後厨一个角落里刚静立。
巷口的追兵飞速而至,三三两两敲着铁棍在周街寻人,闻一仁不想麻烦,把自己当空气,融入黑暗里,也是运气,饭馆後门这边有个U型凹地,灯下黑,从外面看不出来。
好一会,外面安静下来了,闻一仁就想挣扎脱身,後面的人稍松手劲,依旧扣着闻一仁双手,略一转身,闻一仁借着馀光看清了对手的脸,这个世界真小,刀哥依旧着西装,左手受伤也不见他狼狈,脸色依然苍白,阴冷地打量着闻一仁,“小崽子,那晚在大树下的也是你吧。挺能装啊!”刀哥冷冷地说。
闻一仁甩开反剪的双手,揉揉酸胀的手腕,表情桀骜不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小子,能耐啊,不想惹麻烦就管住嘴,否则……”刀哥话点到为止。稍稍整理了左手伤口,跟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巷口。
闻一仁满脸晦气,自认倒霉。
耽搁了时间,闻一仁快步到胡奶奶家,天热歇得晚,胡奶奶跟闻心在院子里乘凉,拿着扇子轻轻地给闻心扇风,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温柔又动听,歌谣卷着一阵风吹到闻一仁的心里,熨烫得闻一仁想落泪,渴求的亲情近在眼前,给闻一仁冷硬的心灌入一股暖流。
如此情景,闻一仁不想打扰,静立在门口,就着昏黄的灯光细细地品味这在温丽珠身上从来没出现过的亲情。
胡奶奶眼尖,打量着门口灯下的人影,轻声地说“他哥,你来了。”
听到话音,闻一仁才走进院子,看到闻心睡着了。小声地对胡奶奶说“今晚回来晚了,辛苦您了!”
胡奶奶对这孩子的客气没办法,扇子轻拍在闻一仁手上,嘀咕着说“说这些干什麽!”
看着闻一仁在外辛苦,胡奶奶忍不住轻声问“他哥,开学学费够吗?”
闻一仁心里像灌了冰,脸上抹不开,死要面子,装逼淡淡地说道“这个不用担心,已经有安排”。
胡奶奶看他倔犟的样子也不好多说,只微微叹气。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闻一仁背着闻心走回家,夜空群星璀璨,夜深凉风习习,闻一仁觉得脚下的路好难走啊!
是自己不够勤快吗?自己每天都在上工疲以奔命。
挣钱吗?又拿不出多少钱,开学学费,开学後不能上工闻心和自己的开销都近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作打算。
这生活真的是黏牙,活不好死不了!真是不甘心啊!
闻一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留意到背上闻心醒来,头贴着哥哥瘦弱的肩膀,安静地流泪。
闻一仁个头已经差不多了,肩膀却没有完全拉开,肌肉没来得及长成包住骨骼,硬邦邦的,可这硬邦邦的肩却给了闻心十足的安全感。
泪水跟哥哥汗水混在一起,哥哥平日里的奔忙他看得见,哥哥为了生活所受的辛苦他也看得见,闻心恨不得自己立刻长大,帮哥哥撑起这个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负累。
兄弟俩一个思绪沉沉低头赶路,一个安静在背默默无语,在夏日的夜晚里相依相偎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