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选择回到神庙,不仅是因为这里有他最美好的回忆,更多是因为一种热爱,他爱神庙,爱八元神,更爱他们已逝的心血。
与浩瀚宇宙相比,人类文明虽是沧海一粟,却也是大自然的奇迹。他坚信在未来,会有更多诸如贝蒂丶梅森丶坦狄薇丶纳西尔丶阿米拉丶蔺哲丶卡莉莎还有他自己的後世者,他们以平凡之躯,履神明之职,就像这座屹立不倒的方尖碑,孜孜不怠,百折不挠。
忽然,他听到一串脚步声。
有人来了?
他既紧张又害怕。
“江奕……江奕……”
那人好像在呼唤他的名字!——他声音柔和至极,却因悲伤过度而带着些沙哑。未及思考,一份熟悉的温软将他轻轻裹住。
“蔺丶蔺哲?”江奕吃惊地张大了糜烂的嘴巴,嘴角撕裂,传来阵阵刺痛。他急忙用手遮住面庞,因为他的第三个愿望,是要波诺修复蔺哲的眼睛。
不出意外的话,蔺哲现在看到的是一张衰老枯皱的脸。江奕不想被蔺哲看到。“不要……不要看我。”他低语道,小手在附近摸到了枯燥的长发。
“好,我不看你,”蔺哲托起他的手,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吻,和两滴热泪,“你说什麽我都答应你,不,你还是什麽都不要说了,我现在就带你走。”他的嘴唇像纳西尔喷出的火一样烫,他的手指又像南极冰层一样冷。
“我没救了,”江奕坚定地说,“不要动,蔺哲,如果你还爱我的话。”
“我没有不爱你的时候。”
“谢谢,那麽最後,请抱紧我。”
“好,我会用不为你带来痛苦的力度抱住你。”
“你可以免除我一切痛苦。”
就这样,江奕靠在蔺哲怀里,耳朵贴着他扑通扑通跳动的心,他觉得那是他听过的最美的音乐。
可是,他又觉得少了点什麽。伴奏?是的,应该再来点伴奏。记得恢复听觉後,他立马去听了首歌,不知道能不能唱出来:
Thehtdear,asIlaysleeping
(亲爱的,那天晚上当我睡着时)
IdreamedIheldyouinmyarms
(我梦见你躺在我怀里)
ButwhenIawokedear,Iwasmistaken
(但当我醒来後,我错了)
AndIhungmyheadandcried
(我埋头哭泣)
他的歌声仿佛一首由维奥尔琴演奏出来的古典乐曲。江奕虚弱地喘了口气,继续唱,但这一次,是跟蔺哲的合唱。而且蔺哲的歌声几乎要把他盖过啦!
Youaremysunshine,myonlysunshine
(你是我的阳光,我唯一的阳光)
Youmakemehappywhenskiesaregray
(当天色阴郁时,你逗我开心)
You’llneverknowdear,howmuchI-
(你从来不知道我有多麽——)
江奕的声音消失了。
一切戛然而止。
HowmuchIloveyou
(我有多麽爱你)
蔺哲以低沉的梦呓般的声音将歌词补全,一边亲吻江奕的眼睛,还伸手去抚平他头上打了结的发丝。
Pleasedon’ttakemysunshineaway
(请不要把我的阳光带走)
I’llalwaysloveyouandmakeyouhappy
(我永远爱你,让你幸福)
最後,江奕变成一缕暖风,离开人类的怀抱,去了更遥远更自由的地方。万籁俱寂。在一声模糊的哀叫後,蔺哲继续哼唱,轻悄地解开了防护衣。
灰白的长发一丝丝地脱落,它们或飞舞,或在泥土中寻求生机。他的每一颗细胞都在哀求他活下去,还有1152首十四行诗躺在留声机旁等待他们回家。
故事的结尾,蔺哲并没有像江奕那样变成风。他的身体在地里生根,可怕的变异微生物啮噬着他,最终分解了他的骨肉。
天上下雪了。
是的,一枚洁白剔透的冰晶自高空而来,调皮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家夥!它要溜进兔子洞里去吗?还是要潜入松鼠的粮仓?都不是。因为它刚好飘落在——一朵初绽的纯白色鸢尾花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