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将做好防护的手放在江奕脸上,用大拇指依次勾勒出下巴丶嘴唇丶鼻梁丶眼睛乃至额头的轮廓。没有停留,没有耍弄。
“谢谢,”蔺哲放下手说,“江奕,谢谢你。”
就在江奕犯愁自己该做什麽的时候,他的肚子迫不及待替他回应,并警告他快去吃饭。
然後,蔺哲没忍住笑了。
江奕:“……”
“还有温度,”蔺哲摸了摸碗,起身道,“趁热吃。”
“您要去哪?”
江奕刚往嘴里塞了两枚薯球。
蔺哲:“我去睡沙发。”
“别。”江奕下意识拦住他。
“怎麽?”蔺哲扬起眉毛,“沙发上有毒?”
“没有,”江奕用键盘解释,“睡沙发不舒服。”
“那你认为睡哪里舒服?”
“床,我床上。”
“我衣裳不干净。”
“可以脱掉。”
蔺哲没再说话,表情逐渐变得严肃。江奕猜想这个提议可能勾起了对方一些不美好的回忆,他连忙打字道歉。而当他擡起头时,蔺哲已经脱去衬衫和外裤。
字愈熄屏,江奕又把它点亮,视线穿过柔白色微光,沿着背心旁边的肌肉线条一直滑到脚腕。“您的伤——”
“有人为我治好了。”
“谁?”
蔺哲顿了顿:“波诺。”
看到答案,江奕心里一阵发凉。
“他没有为难我,”蔺哲又说,“我在纳米布沙漠遇见他,後来那段时间他对我很好,不论是医疗还是餐饮。起初我以为他想收买我当间谍,实则不然,他是宇宙的拾荒者,恰巧懂点修理技术。”
鲜有的丶关于波诺的正面评价。
江奕不太想赞同,可又觉得蔺哲这麽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前辈们知道吗?”他问。
“贝蒂和卡莉莎是知道的。”
“那天晚上,”江奕又夹了枚薯球放嘴里,“如果没有前辈在,我是不是就死了?”
“不,我没想杀你。”蔺哲突然语无伦次,“我丶我想的是……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释,我只能说我没想杀你。”
江奕走向他,摘下手套,握住那两只手。蔺哲皱起眉头,似乎在确认对方的意向,最终他定在原地,配合地闭上嘴巴,江奕看到他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
渐渐,两双手转移到胸前,相贴丶相扣。
他们认真地感受着对方的呼吸丶温度,还有肌肤纹理。江奕好像在用行动告诉蔺哲,他们之间不需要过多解释,他们共生共存,谁也不会杀死谁。
“我想知道,波诺是怎麽把您治好的?”江奕在床边问。蔺哲穿好衣服坐回椅子上,掏出手机播放语音消息,应该是调低音量的缘故,字愈没能接收到内容。
“哦,他先给我量了体温丶心率丶血压,然後检测伤口和血液,带我做CT扫描和红外热成像,诊断结果显示III级生物感染丶进行性细胞异化综合征,还有一项我忘了。後续他又对我使用一种类似CRISPR-Cas9的基因治疗法,给我吃碘化钾和普鲁士蓝,顿顿补充高蛋白和抗氧化剂,再定期检测血清和白细胞。他让我知道的就这些。”
他吃掉最後两枚薯球,拿起空碗就要出门。
“您又要去哪?”
“洗碗丶洗漱,今晚在工作室过夜。”
江奕:“。”
“您是不是,气我给您留的薯球太少?”
“少?今晚的马铃薯比我这十年吃的都多。”蔺哲一挥手机,“纳西尔说你写了剧本,还发来他和梅森两人倾情演绎制作的音频文件。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听。”
第二天早上八点,江奕从卧室出来,蔺哲已经在做饭了。不用看,单闻味道就知道又是马铃薯。
丹尼呢?往常这时候他都会面朝书柜练八段锦。
去卫生间的路上,他顺带瞟了眼隔壁房间:门半敞着,碗打翻,薯球散落一床,丹尼的上半身栽倒在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