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光线昏暗,沈朝青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清亮而冷静,仿佛能看透人心。
“是。”萧怀琰坦然承认,“那是最关键的一步棋,我需要一个绝对信任丶且有足够能力的人。他是唯一的选择。”
沈朝青与他对视着,声音平稳,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萧怀琰心中那处不易察觉的柔软:“我总觉得,他若是不来晋国,不会死。”
这句话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萧怀琰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沈朝青继续道:“至于原因,我说不上来。”
他只是冥冥之中的感觉。
放走段逐风做得极为隐蔽,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对方若是因此事报复,为何只针对赵雪衣?段逐风如今却好好的。
这不合逻辑。若真是为了段逐风被放走而复仇,首要目标也应该是段逐风这个“被放走”的当事人,或者是他沈朝青这个“段逐风效忠的主君”,为何偏偏是执行者赵雪衣?而且还用了如此残忍的丶带有强烈泄愤和灭口意味的方式。
萧怀琰沉默着,沈朝青的话,无疑也点醒了他。
他们是对手,是仇人,是情人,此刻,又像是被同一场阴谋笼罩的丶暂时的同盟。
“我会查清楚。”萧怀琰眸子深处翻涌着比窗外雨幕更浓的暗流,“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沈朝青没有接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赵雪衣用最惨烈的方式,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了句号,也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这涟漪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暗礁与漩涡,他们不得而知。
但风暴,已然来临。而他们,注定要被卷入这风暴的中心。
雨势渐歇,棠梨宫空气中的湿冷和压抑却并未散去。
沈朝青屏退了左右,独自待在寝殿的内室。他没有点灯,昏暗的光线下,他坐在窗边的矮榻前,面前摆着一套精致的调香器具。
银制小匙丶琉璃瓶丶玉白瓷碟……
他动作优雅而专注,将不同的香粉丶凝露依次取出,分量丶混合丶研磨。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种奇异的香气,初闻是清冷的雪松与墨香,细细品味,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苦涩药味交织其中。
殿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
“进来。”沈朝青头也未擡,声音平静。
周甲悄无声息地走入,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礼,脸色凝重:“君上。”
“说。”沈朝青用小匙轻轻搅动着瓷碟中混合好的香粉,动作未停。
“属下等循着所有可能的线索追查,但……对方手脚极其干净。处理掉我们眼线的人,用的是江湖上拿钱办事的死士,查不到源头。沿途可能目击的百姓,要麽是真的一无所知,要麽就在我们找到之前‘意外’身亡。所有线索,几乎都在指向京郊那处荒废的码头後就断了。”周甲的声音带着挫败。
“属下无能。”
沈朝青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放下小匙,指尖拈起一点混合好的香粉,在指腹间轻轻揉搓。
他没有立刻发怒,也没有失望,反而莞尔一笑。
周甲的头垂得更低了,後背沁出一层冷汗。
“也就是说,我们的人死了不少,查了一个多月,结果就是一无所获?”沈朝青笑着问,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
“……是属下无能。”周甲喉头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