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的……把你哥……”钱心茗去洗脸了,我还是把声音尽量压低。
“是啊,”高睿爽快地承认,“当时只有我和我哥在家,他想打120,但是因为吃了药,已经没有办法正常说话和走路了,只能在地上爬。”
“然後呢?”
“他想跟我求救,爬到在我房间外面敲门,我没理他,後来他不敲了,我开门,发现他已经不动了。”
高睿咬着吸管,见我呆呆地听着,嗤笑一声。
“我知道,他当时还没死,只不过救过来可能会变成痴呆,”高睿耸了耸肩膀,似乎在说什麽无关痛痒的小事,“所以我成全他,让他走的体面一些。”
“喻可意,你觉得我是杀人犯吗?”
我盯着高睿的眼睛,不确定牛奶到底有没有起到醒酒的作用。
59
“如果你觉得我是也没有关系,嗯哼?”她盘腿坐在床上,“我不怎麽在意别人的看法,好也罢,坏也罢,包括……你,以及我的家人。”
“不过,喻可意,如果你想知道关于喻舟晚的事,可以随时问我,”见我始终一副半睡不醒的糊涂样,高睿挑了挑眉,“我对你们家的事不感兴趣,我唯一不理解的地方,你为什麽能和喻舟晚和平共处。”
“我没有办法,”我拉开窗帘,外面的天还没完全亮,“讨厌或者不讨厌她,我都得讨生活吧。”
“我猜,喻可意,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自己一直在你亲生父亲面前刷存在感,就可以让他心生愧疚?”
“他不会的。”
我只是单纯地想恶心他。
不能因为杨纯死了就可以忘掉他之前出轨的事实。
但现在看来,好像我一直都潜意识地在逃避与他们夫妻的相处,始终处于下位者的地位。
出于自卑也好怯懦也罢,我的一举一动和理想中酣畅淋漓的报复相差甚远,实在算不上聪明丶勇敢以及果断等正面词汇。
高睿朝我神秘地微微一笑,起身去换衣服。
钱心茗说要我们陪她下楼吃早饭,溪州某出名的米线铺就隔着一条街,即使我们说外卖已经到了门口,她仍然坚持要亲自去尝尝。
我提着皮蛋瘦肉粥,吃了一口,被难吃到反胃,瞬间清醒,跟在钱心茗身後点了一小碗鸡丝米线填填肚子。
“高睿。”
“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像是自言自语,高睿却放下了手里的汤匙,表示自己有在听。
“你放心,你说的那些,我也不会往外说。”
告诉别人也没任何用,我心里其实有种强烈的直觉——她的家人肯定是知道长子的死因和高睿有关,只是因为不想毁了最後一个孩子,再加上她没有直接责任,权衡利弊之下,不了了之。
所以高睿才能轻轻松松地将看似致命的把柄透露给我,也不怕我泄露出去。
“你有没有觉得我是个冷血的人?”
我眨眨眼睛,不做评价。
溪州的很多东西都做成了甜的,包括端上桌的小笼包,我勉强吃了一个,发誓以後坚决不来这个城市生活。
去上课的路上下起了雨夹雪,高睿一手撑着伞,忽然挽住了我的胳膊。
我有些别扭,冷风从腋下钻进来,仿佛裹紧的棉衣被揭开了一道漏风的口子。
弯腰假装找钥匙,我不经意地将手抽回来,牢牢地夹在身体两侧,雨水顺着伞骨滑下来,滴在羊毛围巾上。
我不喜欢跟任何人在社交场合靠得太近。
早上的这碗米线几乎是我们几个在溪州最自由的一顿饭,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大部分都是在一中的食堂解决,每天晚上十点半上完课,回去补一补课上的笔记和作业,再躺到床上差不多到了凌晨一点。
这几天,喻舟晚只给我打过一次电话,那时候我正在上课,犹豫了片刻,我解开头绳,一手托着脑袋,用头发和手挡住耳机。
一边耳朵是笔在纸上的摩擦和试卷翻页的哗啦哗啦,听着她在微小动静和均匀安定的呼吸声,直到回去的路上耳机没电了我才挂掉了电话。
之後就再无其他的交流。
我实在忙得不行,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竟一转眼就到了结课考试的日子。
高睿问我需不需要跟她一起回去,她可以让司机开车送我到枢城,我考虑之後,决定不麻烦她,自己一个人回家。
这几天我经常做一个相似的梦,在高铁上打盹时,它又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