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是我单独行动。
习惯了之後……还好吧。
“如果生活里实在没有目标,可以去谈个恋爱试试。”见我总是形单影只的,陈妤苗提了个馊主意,“当打发时间也行。”
我了解陈妤苗这个人,能说出这种话的唯一前提只存在一种情况——她本人正在热恋。
陈妤苗倒没有瞒我,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她的恋爱对象是音乐学院的研究生学姐。
我有印象,那位代表东大登台演出的青年钢琴家,姓严,我只在海报里见过她,那张漂亮的脸让人见一面就很难忘记。
“喻可意,你现在也快是别人的学姐了,”陈妤苗咬着奶茶吸管,感叹时间过得飞快,“不打算在大学谈恋爱吗?物科院的女孩子都很可爱啊。”
“随缘吧,这种东西,强求不来,”我唰唰地填着辅导员发给我的报名表,“我申请去当交换生了。”
“喻可意,你谈过恋爱吗?”陈妤苗八卦地问,“感觉你是那种只会学习的好学生哦……不过我猜,你高中肯定有早恋过,对不对?”
我望着她的眼睛,摇头否认:“没有。”
“真没有?”陈妤苗试图从我的表情里找出破绽,“暗恋都没有吗?”
我坚决地回复没有。
“好吧……”她不甘心地撇嘴,“还以为你这样丧丧的是因为上个恋爱谈伤了。就像人吃饭一样,吃得太饱太撑,後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觉得又疼又涨,再也不想碰了。”
不谈恋爱,更多的是出于疲惫。
信任在互相交换时总是无法做到等价的,每每动了想谈恋爱的念头,我就忍不住想到自己可能会在未来某天辜负对方,让别人失望离开,或者在某个时刻被对方舍弃,于是很快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每到这种时候,我便会对某个不愿回忆的人充满怨恨。
仿佛是从一开始就走上错误轨道的列车,任凭我徒劳地努力想更改,依旧控制不住地在背离正常人的方向上越走越远。
东大的物科院和米兰理工经常有合作项目,沾了学院的光,带我大课的导师恰好是米理的博士,我顺利的拿到了交换生的名额。
交换生要在米兰待差不多一年,再加上全额奖学金cover,除了准备申请材料和突击学外语以及雅思考试,其他几乎不需要我再额外花钱,如果学分够高,导师说或许可以帮我争取申请米理研究生时成为她的同门师妹。
或许出去走走会有帮助。
我在米兰安顿下来之後特意联系了埃丽娜,可惜她在忙着全世界到处飞做调研,一直在第二年的六月我们才碰上。
彼时我已经结束了全部的课程项目,等待按期回国的时间里,我退了住宿,用攒下来的钱在意大利到处游玩。
我让埃丽娜带我去她家附近,埃丽娜眼珠一转,把我带到了Naviglio运河附近的一条街道上。
我意大利语学得并不好,能读写,听得懂,但自己开口交流始终比较费劲。
埃丽娜与本地的每个人都无比数落,她与正在晒太阳的冰淇淋店店员闲谈了许久,拿到了两盒免费的Gelato带我穿过一整条街的灰黄的小屋,像整齐排列的精致饼干盒。
她在市集上带我一路采购,头脑发热淘了不少二手黑胶唱片和琉璃饰品,听说我成年後还没碰过酒精,恰好此时夜幕降临,她邀请我去酒吧喝特调的鸡尾酒。
一杯Aperol下肚,我开始还没觉得有什麽,和埃丽娜聊着聊着便觉得头有些沉。
埃丽娜的家离这里并不远,我跌跌撞撞地跟着她走,直到在拐弯巷子里,推开一扇精致的小门。
埃丽娜说这是她姐姐的房子,我们今晚暂时在这里歇息。
见我对墙上的纹身图样感兴趣,她便卷起袖子给我看手腕上的小兔子,“这是我姐姐开店後亲手设计的纹身图案,我俩都有,一模一样的。”她俏皮地和我比了个邀请的手势,“喻,你要不要也纹一个,不收你钱。”
“好啊。”我想都不想立刻答应。
埃丽娜的姐姐和她长得很像,我望着面前两张极其相似的脸,加上酒精催化,我忽然心里冒出一股强烈的酸楚。
姐姐和妹妹。
妹妹和姐姐。
还有她们手上一黑一白两只同款的兔子纹身。
埃丽娜的姐姐邀请我挑选图案,纸上的图案和字母在眼前不断扭曲,“我能自己设计吗?”我指着其中一串漂亮的花体,“我想换个喜欢的词。”
“没问题啊。”
纹身的过程比我想象中难挨,还差最後一个字母,我疼得实在受不了,强行叫停。
于是我拥有了一个不完整的意大利语单词组成的纹身——
在双腿之间。
第二天醒来我就後悔了。
我真的酒精上脑忽然想到了喻舟晚才选了这个单词,可我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她了,以後都不会见了。
难不成要带着这个纹身过一辈子吗?
埃丽娜说我昨晚纹身之後哭得很伤心,她小心地跟我道歉说没想到我竟然会这麽怕疼,早知道就不怂恿我纹身了。
我叹息,把衣服穿好。
反正在隐秘的位置,别人看不见就行。
结束交换生的生活後,我从意大利回国过暑假。
之前寒暑假都是留在宁城兼职攒生活费,做家教,或者给实验室的师姐们记录数据整理报告,虽然说高考之後学校发了不少奖金,如果我省着点花,完全能支付四年的学费和部分生活费,但如果我想在宁城这个一线城市维持正常开销,就必须得自己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