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更不想扫她的兴,我感觉她整个人沉浸在即将成功的喜悦里,近乎是癫狂了,当那两个人被宣判该承担的罪责,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铿然坠地,她的人生——杨纯的人生,等的不就是这一刻麽?
我自然是该隐隐期待的,甚至藏在口袋里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没事,不管怎麽样,不是还有那女人的三十万麽,肯定够了。”
“嗯?”我疑惑地望向陆晓婷,“你是说我妈卡里的三十万吗?”
“对啊,那可是关键证据之一,而且原本这三十万就应该我拿的。”
我心里忍不住嘀咕陆晓婷是不是弄错了,没按捺住心里的疑云,问她:“我都问过石云雅了,那钱是我妈用收集来的证据换的,跟喻瀚洋承诺给你妈妈的那笔钱,关系不大。”
“怎麽关系不大……”陆晓婷不解地喃喃自语,倏然擡头瞪着我,一字一顿地宣布她的结论:“喻可意,你是想把那些钱自己私吞吧。”
我皱了皱眉头,不理解她突如其来的亢奋和愠怒,起身打算离开,却被她挡住面前的路。
“喻可意,我都跟你过说了那三十万不能花!”
“为什麽?”我不紧不慢地反问。
“啧……我的意思是,那笔钱来路不明,算是赃款,在结案之前,都算证据。”
“那有转账记录不就行。”
“你凭什麽动那笔钱?”
目睹几个店员姐姐冲上前警告陆晓婷保持安静,勒令她不要打扰店里其他客人,我趁着混乱拔腿就跑。
我愈发坚定地认为喻舟晚有权利完整地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後果,至少她有必要知道自己的妈妈做过什麽样的事,而不是等到结果尘埃落定後尽数向她砸过去,被动地承受事实。
然而直到我回枢城,去杨纯的墓地给她烧纸,我依旧没相好怎麽跟喻舟晚开口,只是机械地问了她几句石云雅公司的经营情况,发现她对此完全无知,心里又开始抓狂叹气。
“喻舟晚,如果你妈妈在做生意时触犯了什麽规章制度,需要承担後果,你会怎麽办?”
“触犯法律?她应该不会吧,妈妈她做事还是很谨慎的呢,”喻舟晚发了一个认真思考的表情,不知道是在配合无端的严肃,还是她当真顺着我的问句认真思考下去,“我相信她。”
“那如果真的发生了,你怎麽办?”
喻舟晚沉默,等我转了好几趟车到达郊区墓园,给杨纯摆好烧纸的小祭坛,她才回复我了三个字:
“不会的。”
意思是她没有任何自救措施。
没理由的,我就是抗拒将喻舟晚卷进这件事。
或许人就是偏心的,为此我甚至在有关石云雅的事情上陷入了犹豫,心里有个声音祈祷她在最终的判决结果上不要承担主要责任,或者至少结局不要比喻瀚洋凄惨。
毕竟当下的局面都是我亲手促成的。
我给杨纯烧纸,低声对她说:“妈妈,如果你听得到就好了。”
很久没有喊“妈妈”这个词,陌生到我张口酝酿了许久才艰难地咬字发出这个最简单的音节。
“你有没有恨过他啊?你生前他对你那麽狠,明知道你心脏不好还打你,也不给你好好吃药看病。”
我又扔了一枚纸做的元宝,面前的火焰被我喂得很旺盛,噗噗地往上长。
“如果你听得见的话,来索他的命吧。”我扔完了最後一份纸钱,对着火焰许下了这个愿望——从杨纯去世後,我在心底埋藏最深的愿望。
火焰被一阵风吹得不断发抖,卷起一阵粉末状的黑灰扑向我的眼睛。
待我擦完眼泪重新恢复视力,原本强壮的火堆几乎快烧干净了,只剩下一簇巴掌大的火苗。
“妈妈……”
似乎是天意要证明陆晓婷的话不是开玩笑,从枢城回来後的第二天,我又一次巧合地偶遇了石云雅。
更准确地说,是她特意在我放学路上蹲守我。
我本打算装作没看见路边打双闪的汽车埋头继续往小区走,身後却传来车门被甩上时干脆利落的一声“砰”。我没来得及加快脚步,就被一双手牢牢地抓住手臂。
“喻可意,站住,”石云雅冷笑,“我真是小瞧了你这孩子。”
“呃……阿姨,是有什麽事情吗?”
我不大乐意见着她,下意识地後退,这个小动作落在她眼里,明明白白是心虚的征兆。
“果然是和你妈一路货色,你爸现在不要你了,想玩点小花招从我这里搞点钱是吧?”
“你说什麽呢?”手臂被她攥得生疼,我试图挣脱,未果,背着书包路过的学生们察觉到我们两人举动的异样,却仅仅是停下脚步匆匆瞥了眼,转身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