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担心,不可能不担心的,”我不接受她的定心丸,“喻舟晚,我不会放你走的。”
“我跟你一起去。”
喻舟晚赤裸着趴在我腿上,允许我在稀薄的夜灯下抚摸细小的疤痕,发出微小的轻哼。
我摸清了喻舟晚的脾气——她害怕意料之外的未知,要先确定不会遭遇危险才敢迈出下一步。
我想,我是不是应该信任她,至少需要营造一种做出任何选择都是无关对错的氛围。
“如果你不想,也可以拒绝我。”我说。
“没有,我的意思是……”她挪了挪,让下巴搁在我膝盖上,“你不用特意为了我请假陪着,你……又不会想看见他们。”
好吧,原来我才是那个不稳定因素。
“那你要去几天?”
“最多两天就回来,我保证,公司也不允许请太长时间的事假。”
我尽量不去纠结弯弯绕绕的千万种可能性。
“我和你一起。”
事实上虽然坚持要陪她,我并没找到安置自己的合适位置,在路途中我头脑里都是杂七杂八的事,直到眼前略带熟悉感的景物逐渐排布密集,才迟迟地感到紧张。
这份紧张来源于和临州的格格不入,在记忆越清晰的部分越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落脚点,每走一步都是踩在柔软的尖钉上,即使是喧哗都不能麻痹。
医院里空调温度有些低,喻舟晚脱了外套罩在我身上,嘱咐我在外面等。
随即,她拧开了门锁。
住院部的走廊长期处于死寂状态,偶尔会有提着水壶开关门进出的家属,捏着嗓子交流对话的声音沙哑而虚浮,细听会感觉浑身不自在。
陆续有人出来,中老年的样貌,我忍不住猜想他们与那个人是否会有联系。
说话的声音模糊到我分辨不清音节,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套,溢出的香气在空气中破裂消散,被消毒水和清洁剂的味道侵蚀。
手机屏幕弹出同门实习群的消息,通知强调了一边最终汇报的时间,我刚想回复个例行公事的”收到”,屏幕上端弹出电量不足的警告,我这才发现用了一路的充电宝早没电罢工了。
还想下楼走走的,走廊的椅子坐着可不舒服,现在为了不和喻舟晚失联,只能在同一层楼四处楼,看到许多形色各异的“人”,浑身不自在,又回到原处坐下。
耳朵里有飘渺的嗡鸣。
我闻到桂花的香气。
脚步在恍惚中落地,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走。
这里大概是一座墓园。
我蹲下来用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很干净,没什麽灰尘。
照片上的人像分明不模糊,然而我怎麽都想不起她是谁,甚至惊慌中把她当作自己,抓起用于祭祀花束,它在手心里瞬间枯萎,痛苦涨潮至最高点,在霎那间又变得稀薄,摇摆不定,来回撕扯,我身处其中无法挣脱,身体越来越重。
不断有熟悉的我叫不出名字的人来回游弋。
意识与躯干剥离,我清醒地观测自己的动弹不得,花了许久才恢复知觉。
过分沉重的梦,
“喻可意?”
……
“喻可意?”
……
终于费力地让眼皮撕开一条缝。
不是温和自然的日光,而是顶上的灯,在瓷砖与白墙上来回反射,没有被削弱,反而刺眼得过分。
“醒了?”
喻舟晚捡起滑落在地上的衣服,掸了掸灰尘颗粒。
飘摇不定的注意力慢慢凝聚。
电子钟红色的灯条上清晰地记录着当下的时间——睡了接近三个小时。
难怪腰酸背痛。
我慢吞吞地坐直身体,拉着喻舟晚的手,深呼吸了数次才调整好麻木的肌肉。
肩膀後面那一块肌肉还是痛得发直。
“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