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我讨厌镜子里的人。
想砸碎镜子的念头驱使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却发现这样的动作把自己丑陋的姿态展现得一览无遗。
“Jade,亲爱的,你怎麽一直在里面,没事吧?”
不要看见我。
不要看我。
我撑着水池的边沿,掬一捧清水洗脸,冷热对碰,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抑制,只好任由自己在无能中嚎啕大哭。
甚至忘记了电话那端的另一人存在。
“不要……不要了……不能这样……”
讨厌你这样的人,镜子前里的人朝我吐唾沫,对我的恐惧嗤之以鼻。
“喻可意,我不要!”
不要变成一个被肮脏念头控制的人。
有个声音在和我说:你现在是喻舟晚,你可以告诉她——那个你最亲密的人,告诉她,你想要她把你抱在怀里,想要她贴在你耳边说你漂亮。
但这个微不足道的声音迅速被恐惧吞没了。
接连不断的砸门声催促我必须要从自我厌弃沼泽里脱离,然而越拼命挣扎,我却控制不住越陷越深。
我自己……什麽都做不到。
我服从了你的命令,然後呢?接下来的丑陋与不安为什麽只有我自己面对?
强烈的不安全感间接滋生了出了没来由的怨恨,和无法得到又无比渴求的依赖纠缠在一起。
我渴望向喻可意索取,又不得不忍痛割舍了这种贪婪。
我吃了药之後冷静下来,我想和喻可意说对不起,我还是需要她,哪怕隔着虚拟的网线也是需要她的。
可是她早已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自己是伤害到她了。
不知该如何与她开口,更不愿意回想起那天在镜子里看到的场景,我用繁重的日常行程安排自我麻痹,仿佛逃避的时间足够长,便能够遗忘那一瞬间情绪决堤的崩溃。
Anna和Daisy在那天之後贴心地陪伴在我身边,没有对我情绪失控的原因过多追问。
她们试着邀请我参加观星活动,并且细致地分配好了每个人的工作。
我给喻可意发了一条观星指南的邀请,试着与她和好。
喻可意没有和我赌气,我们依旧像之前一样继续尽可能多地互换行程,可我依旧不敢放心,害怕再次伤害到她,尽管有时候聊天的内容过于单调和无聊,出于补偿心理,我依旧锲而不舍地坚持下去了。
因为无法舍弃这最後的一条脆弱的纽带。
我主动打电话,迟来地为她补上了那天被我强行打断的对话。
喻可意……是还在生我的气吧。
她不主动说,可我能感觉得到,她对我比之前更加冷淡。
我知道提什麽要求她都会报复似的拒绝,可是她拒绝不了和我见面。
没关系的,只要见面就好了。
我点下了机票的“确认”键。
只要见面就好了。
交换彼此的体温,我们就可以解开不安和疏离带来的猜忌。
想把喻可意压在身下告诉她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过得并不快乐,离开她之後我不敢去触碰性,我需要她告诉我这并不肮脏,允许我继续做下去。
我可以哄好她,告诉她我始终是需要她的。
只要见面就好了。
你会等我,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