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睿最近还好吧?”
我说最近没有联系,她哦了声,恰好探视时间到了,对话就此打住。
然後是临走前的最後一天,我去墓园看了杨纯。
雪化了後到处都是干涸的泥点,需要仔细擦拭才能清理干净,我比平时待的时间都要长。两年没见,石碑上的发白裂纹不起眼地多了几道,因为旧了,有点像人老了,原来时间在这里是不会静止的。
上学期的论文拖了半年终于发刊了一篇,在回宁城的高铁上,我毫不犹豫地给自己的简历添了一笔。
下学期增开了有关新材料研发和电工电子性能两门大课,需要提前确认课程选老师加入对应的授课群,我就这样忙忙碌碌又稀里糊涂地过完了大半个学期。
喻舟晚忽然发消息问我这周末有没有空闲时间。
她最近忙完了一截手上的工作,想约我见面。
按照日程计划里安排的,我需要周六上午做完有机的作业,下午去上家教课,晚上该回宿舍好好休息早睡,没有多馀的精力应付社交。
拒绝的话术编辑好,我迟疑了,没立刻发过去。
喻舟晚之前约过很多次,我都以真真假假的理由搪塞推辞说不去。
如此频繁的拒绝显得不合适,我不想表现得刻意避嫌
越逃避,越在意。
“你最近在做什麽工作啊?”我另起话题,问她。
“目前是UI运营主管。”她回复得很快。
“临州?”
“不是,在宁城。”
我的心里有什麽东西悠悠地晃动,宛如几年前的某个夜晚摆弄手腕,听见曾经错位的骨骼咔哒一声响。
“如果你来不方便,我可以去找你。”
“没有不方便,我都行。”
我没问喻舟晚怎麽知道我在宁城,又为什麽非来这里工作。
颇有预谋的巧合之下是暗地里的刻意为之。
至于怎麽个刻意为之法,我不多问。
喻舟晚总归是有自己放在明面上的正当理由——
宁城毕竟是人人向往的一线大城市,有上千万的人在此求职工作安家立业。
两个人如果彼此不知对方存在,同在宁城,这辈子遇见的机会无线趋近于零。
我洗了个澡简单收拾一番,化了淡妆。
没必要把自己的份量看得太重,我对镜子里的喻可意说。
喻舟晚都能放下,我为什麽还端着不撒手呢?
现在仅仅是姐姐和妹妹而已,例行见面,算是维持稀薄的感情。
在米兰一年我经常沦落到“无处可去”的地步,因为没有任何熟悉丶甚至是“认识”的人,至多是几个见过面的同学和留学生,不过大家的关系都没熟到可以私下约见的地步,于是我学会了和她们找共同话题,刻意维护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尽管有时更喜欢一个人独处,但毕竟人是社会性的动物,陷入孑然一身终归不是个特别好的选项。
我将纷乱的想法按下去,理了理头发,心淡的宛如一杯白开水。
陈妤苗好奇地问我化这麽正式的妆是准备晚上去哪。
“出去吃个饭。”我说。
“跟谁?”她嘴里叼着铜锣烧,从柜子上翻出厚厚的一摞实验报告和资料书。
“跟我姐姐。”我折回来拿了件外套,今晚外面起风了,只穿单衣有些凉。
“亲姐姐?”上铺的阿沁探头。
“嗯。”
阿沁失望地把头缩回床帘里。
喻舟晚给的地址离南校区很近,只需坐半个小时不到的地铁。
我在原地等了会儿她才姗姗来迟,看上去是刚下班,没来得及换掉工作的制服。
她的头发挽成高高的发髻,多少显出几分严肃和拘谨,入座後又迅速脱下了黑色外套,规矩的白衬衫与用餐时的闲适氛围极其不符。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喻舟晚闲聊,话题无非就是学校里的那些小事,视线片刻不离地盯着袖口,生怕会有一滴油星子溅上去破坏整洁干净的白色。
她的手腕上多了条暗红色手链,坠着颗不起眼的小珍珠,随着动作起伏摇动。
好在最终是没有弄脏,吃完一顿安静的晚餐,她的衣服上没有多出任何一条不和谐的褶皱。
喻舟晚始终在某些极其微小的事情上对自己严格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