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我替她把卷在被子里的手机拿出来充电,无意中划亮了屏幕。
现在我知道为什麽觉得她的手机屏幕配色熟悉了:
是生日时我发给她那张手捧花束的照片。
我以为这样折腾之後会因为疲惫一觉睡到天亮,没想到会在白天降临前再次睁眼。
凌晨三点。
我在翻身时特意用手肘撑了一下,没惊醒旁边熟睡的喻舟晚。
她仍然是安稳的睡相,侧躺着,身体略蜷缩,只占据着不到半边的床,连手臂都规矩地在身前摆好。
有点儿渴,我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去厨房接水。
摸了半天都没找到热水壶,我那从困意里挣扎出的脑袋这时才马後炮地提醒我转头看向净水管:不是睡觉前用它接过水吗?你又忘了?
我忘了,可我清晰地明白一个事实,我从未熟悉过这里的任何东西,小到某个杯子碗碟摆放的位置,大到日常的起居生活节奏,即使在曾经的生活里重演过无数次,依然毫无长进,之前是,现在也是。
摸了摸叠放的碗筷,上面有一层只能靠触觉感知到的薄灰。
透过厨房的窗户可以看到两个十字路口外的硕大的橙红色灯牌。
在这个时间路上几乎见不到穿行的车,主干道是一条纯净毫无杂色的灯带,安稳地停留在静止里,从视线外的城市西北角到窗框外的世界,手边的水龙头均匀地在特定时间内滴下一颗水珠,提醒我时间依然在真实地流动着。
短暂地産生心慌,迅速被玻璃杯的水压下去。
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我举着手机的照明灯轻手轻脚地返回卧室。
借着微弱的光亮,我发现原本熟睡的人已经翻了个身仰躺着,清醒地睁大眼睛,即使听到靠近的脚步声也没有任何反应。
“姐姐。”
我以为她是刚从噩梦中惊醒,还处在惊悸之中没缓过神。
“你怎麽了?”我打开床头的夜灯,坐到她旁边。
喻舟晚翻了个身呆呆地看了我许久,慢吞吞地撑着手坐起来。
她有些犹豫地凑近,伸手搂住我的腰,脸贴在小腹的位置蹭了蹭,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埋在我的身体里。
比起一味地示弱寻求表面安慰,更像是一只收起羽翼短暂停靠的鸟,泛出一种难以捡拾的疲倦。
“做梦了?”
“有做梦,”喻舟晚摇头,发丝蹭在我腿上痒痒的,“不过不是噩梦,而且醒来就忘记了。”
“那是怎麽了?”我捏了捏她的手,用故作轻松地调侃语调追问,“刚才好吓人呢姐姐,我开灯就看到你睁大眼睛躺在那里也不动。”
我故意学她的样子,惹得喻舟晚扶着我的肩膀乱笑。
“睡觉!”她抓着被子把整个人蒙进去。
我一反常态地找不到困意,盘腿坐在床上那块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发呆。
“可意?”
我转头。
“姐姐还没睡着?”
“我睡不着。”
背对着我的人忽然开口。
她埋在被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试图通过这样的举动模糊倾诉的欲望。
“我真的还以为……是在做梦。”
“嗯?”我朝她的位置挪了挪,显得自己更加有倾听的诚意,“你梦到我不在吗?”
“不是梦到不在,是醒来发现……发现你不在旁边,”喻舟晚说这句话时每次停顿都要,咬嘴唇,她思考问题的时候总习惯这样,“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之後和你发生的才是做梦现实是——我还在高中那个时候,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既没有遇到你,也没有我们的那些事情。”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觉得应该是什麽样的?”我追问。
喻舟晚转身正对着我,我弹了一下她的嘴唇示意她不要咬,于是她用视线安静的凝望来代表着反复斟酌的思考。
“我会害怕,”她思考许久,以无比真诚地口吻对我说,“我会怕自己做出的是错误的决定,或者我做的不够好,怕成为那个让别人失望的人,喻可意,你知道,这本来是我规划好的人生轨迹,但是……但是……”
“那现在呢?”
“我不知道。”
我在无意中越来越了解喻舟晚的性格了,她用这样的语气说不知道,言下之意是回避某种潜在的矛盾,即使它不一定是尖锐的。
“姐姐喜欢这样的人生轨迹吗?”
“说不上喜欢,只是我知道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她主动伸手关掉了床头的灯,在我没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亲了一下,“实际上,跟你在一起之後,我才知道很多事情是可以说不的,我不用征求别人支持,也不需要让其他人都满意。”
“喻可意,你为什麽这麽自由呢?”
“因为没人管啊,”我嗤笑,“属于没有教养的那种小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