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不会痛了。”沈淮安的声音低得像是从海底传上来。
云和本来已经闭上眼了,可下一秒她又倏地睁开,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整个人一下弹起。
“等会等会——”她一把将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扒了下来,像被烫了一样後退半步,“我说,你别老整这套突然靠近的,吓人!我又不是你养的动物!”
语气大大咧咧的,甚至有点炸毛。
沈淮安:“……”
她继续噼里啪啦说下去,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戳他肩膀,像审问犯人:“再说了,我刚才那叫胸闷,身体不舒服!不是——不是那个什麽啥信任不信任的!你别给我玩儿青春伤痛文学,膈应死人了!”
显然,刚才那点安稳感和被接住的情绪,现在统统变成了嘴硬。毕竟,她最擅长这个。
沈淮安看着她,眼底似乎掠过非常轻的笑意。不是嘲笑,而是一种被她重新拉回人类世界的丶微不可察的松动感。
“好。”他非常配合地坐回沙发,乖巧让出距离,“听你的。”
云和哼了一声,抱着毯子坐下,跟他中间隔了足足三十厘米,跟防狼一样。可过了不到半分钟,胸口那种闷痛又悄悄爬回来,她没忍住又把毯子往自己怀里揪了揪,悄悄往旁边挪了点。
只挪一点。一点又一点。
直到最後,又回到沈淮安身侧。
她自己没反应过来,沈淮安倒先开口了:“又靠过来了。”
“那咋地了!”云和立刻炸毛,“都怪你,窗户开这麽大,冻死人了!”
空气安静了三秒。然後——
云和自己先憋不住,捂着脸小声道:“……我靠,我怎麽又这样啊。”
她不是没意识到那股依赖感。只是,她骨子里那点不肯认输丶不肯示弱的劲儿太强了。
“因为你在害怕。”沈淮安的语气依旧缓,从不揭人痛点,只是轻轻揭开一点点边角。
“害怕什麽?”她立刻反驳,“我活到现在连你这个高维怪物都见过,我怕什麽?!”
他没有笑她,只是轻声接上:“害怕再一次失去可以依靠的人。”
云和愣住了。
三秒。
五秒。
然後她擡手,一把把毯子盖在自己脑袋上,闷声骂道:“……你他妈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像中老年妇女专属偶像?怪恶心的,哕。”
沈淮安低低笑了一声。是一种几乎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丶被触及到某个早已干枯的地方的微弱回响。
他很少笑得这麽像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
“那你要继续坐远一点吗?”他问。
“……不远了吧。”云和从毯子里伸出一只手,随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像拍条大狗,“就这样。差不多得了。”
很潦草,很不浪漫。
很她。
沈淮安垂下眼,看着那只毫无防备地拍在自己身上的手。他忽然意识到,她把信任交给他的时候,是不带任何仪式的。既不虔诚,也不依赖,只是这样随随便便地丶自然地把自己放在他身边。
就像——
她一直觉得他会在。不是相信他,是没想过他会离开。
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归属感。
他几乎立刻意识到,这种本能不是她天生拥有的,而是——被他亲手塑造出来的。
可他没有停下,也没有收回刚才的触碰。他只是替她把滑下来的毯角重新掖回她肩上,动作轻得像潮水推开沙子。
“睡吧。”他低声道,“我在。”
云和没说话。可她的肩明显松了,像终于从风口回到能落脚的地方。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她终于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