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红色朝霞映照在湖面上,荡漾的水波染成了渐变色。
两个女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体型相对小号的那一个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颅倚靠着穿着米色连衣裙的大女孩肩膀上。
她们身前不远处就是荡起阵阵涟漪的湖泊。
“姐姐……”槿时小声的说道,“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嗯……”晴轻轻的点了点头,目光平视着面前微波的湖面。
“那个……”槿时继续小声的说道“不是我写的故事,是我自己的人生经历……”
“嗯。”晴转过头看她一眼,目光中有些柔情。
“其实吧,我的人生可以说完全是自己作的……而且在进入药娘圈之后,我才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惨。”
槿时自嘲似的开始了自言自语。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大宗族,出生那天,曾祖母听说出生的似乎是个女婴,然后诞辰宴她没有来,后来听说出生的是个男婴,特地欣喜的赶来补吃了一碗面。”
槿时端正了一下坐姿,轻轻的摇了摇头
“曾祖母算是极度重男轻女的。不过这也不怪她。毕竟她受到旧社会的教育,三从四德什么的。而且年纪轻轻丈夫就死了,要拉扯五个孩子长大。哪怕时代已经进入了新中国,那时候女性的作用还是比较微弱,更别提她还裹过脚,总之她只在意男丁。曾祖母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了,她三个儿子中有两个兄弟相互推诿,最终她是死在了我家……我的原生家庭。”
说到(我家)这两个字的时候,槿时明显语气是一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开口。
“然后还有我的奶奶,她也是极度重男轻女,只知道抱孙子。她一方面认为女性就应该服从于男性一方面,又经常追着爷爷打骂,要爷爷完全听命于她。而且总想指使我妈。准确来说就是一个接受保守思想的自我中心主义者罢了……小时候我对性别的概念也是很模糊的,我妈在我出柜以后告诉我,明明我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说我小时候总是嚷嚷着自己是男生不是女生。可是我小时候呢,又怎么知道性别的定义呢,那时候别人总是告诉我,我是一个强壮的男子汉,不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对一些东西有潜在性的渴望。”
槿时俯下身,从地面上拾起了几块石头,向着远处的湖面扔去,可惜她不会打水漂,随着咕咚一声,石头直接沉入湖底。
目光注视着重新被激起涟漪的湖面。
槿时继续无比平静的开始了诉说
“我小学时候,那时候一些邻里之间种了一点花,主要是栀子花,盛开的时候就会每家每户送几朵。看着妈妈和妹妹在头上带桅子花,我也想戴在头上,可惜自己的头很短。妈妈和我说我是男生,花不应该戴在头上。虽然很久之后我知道宋朝的男性也喜欢在头上戴花。但是似乎我潜在的心理也说不清楚。我小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把妹妹的卡拿过来,想要别在自己的脑袋上。小学时期看着那些舞蹈排练的女同学,统一穿着白色舞裙和白裤袜。我内心中有着一抹渴望,也想穿上那个裙子……”
一只蝴蝶扇动着白色翅膀,悠悠然地飞过,直接傲慢的停在了槿时的大腿上。
槿时也静静的看着自己身上滞留的这只小生灵。
槿时幽幽的继续开口,这一次,仿佛又多了一个听众
“在我四年级时期,不知道为什么就起了风言风语,说我是我妈和野男人生的。我妈找到了造谣者,当面对质。但我奶奶还是很生气,强烈要求做亲子鉴定。那时候我还因为语文的不理想,被老师罚站了。是的,我这个文学……女孩,小学时期语文非常不好。我记不太清楚,只记得那天吵吵嚷嚷的。奶奶说什么如果不是亲生的,把我们全家赶出去什么的。就只记得在省城的那一天,我在路边摊竟然抓到了一只小龙虾,放在水瓶中把玩了一番。以及医生拿一个按压式的小尖针扎进我的体内。我那时候又怎么知道这些事意义呢?后来晚上回到老家城市的时候……我妈哭着去了外婆家。很久以后每次提到这件事情,父亲总是会动怒,说亲子鉴定的事不能随便宣传,这是家族的耻辱,风言风语。可是这究竟是谁的耻辱呢?明明是别人对我母亲造黄谣。以血脉为纽带的宗族中,最不缺的就是长舌妇和造谣者。”
槿时目光中仿佛有水波在涌动,那只蝴蝶就像是一个安静的听客。静静的矗立在她大腿上,聆听着进一步诉说。
“我奶奶的控制欲极强,在整个家庭她都想要做主人。要求每个人都服从于她,颐指气使。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的性格才是造成了家庭不和,以及一切不幸的根源。就因为没有关冰箱门,我和我妹被她赶出家门,严酷的大夏天在外面流浪了一天。途经妈妈工作的地方也不敢进去。在外面游荡一下午。我和妹妹的嘴巴都渴得冒烟了,但身上完全没有钱……最后我带着妹妹到路边来拔草茎,剥去表面,吸吮里面的白色嫩茎,以后每每闻到草腥味,我总是会联想起那个夏天……”
槿时那宛如死水一般平静的眼眸,却泛起了一阵阵情感的涟漪,水光闪烁。晴轻柔拍打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在我四岁的时候,父母亲又生了一个妹妹。虽然家庭潜在性的重男轻女,但是父母对我和妹妹都……挺好的,经常买零食给我们两个小孩吃。可是记忆中的家庭永远是无法平静的。父亲和母亲吵架,父亲和爷爷奶奶吵架,母亲和爷爷奶奶吵架……
而且他们都是传统的家长,信奉的是打在你身痛在我心,棍棒底下出孝子……
大概在我初一的时候吧,我在池塘边落水了。
水草缠住我的脚,我想活着……拼命的扒着岸边的岩石,后来每次想想我都会后悔,为什么我要活着……明明那一次之后我就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了。
家庭的吵闹永远不得停歇,父亲也总是在外面赌博。
他们对于我和妹妹依然非打即骂……
母亲更是因为家里停电,她的手机没充到电,所以也不听我解释,当即给我几巴掌,叫我跪在地上背英语。
小时候学游泳,父母亲直接把我往水里面扔,也不顾我的惊恐。
我恐惧的扒住他们的脖子,他们就会狠狠的一巴掌抽过来。
说人只有在濒死求生的情况下才能学会游泳,他们就是这么过来的……
直到很久以后,我妈对我哭着说。她小时候经常抽打我,是因为我是奶奶最宠爱的孙子,而她和奶奶非常不对付,所以就想把怒火泄到我身上来。她对不起我。可是,迟来的一句道歉又有什么用啊?”
微风轻轻的吹起了槿时随意披散在额前的一缕丝。
“小时候奶奶因为我是她的宝贝孙子,家庭几代单纯的独苗,总是把我锁在家里,不让和外面的人说话,最终造成我很孤僻。所以我直到初中有没有朋友。我喜欢收集赛尔号卡牌,结果父母现之后说我是在学习赌博,不由分说的抽了我几巴掌,又把那些卡牌全部撕碎。我只是喜欢收集,以及喜欢那些精灵罢了。但是他们在此之后,只要现我的卡牌,就会抽我几巴掌,然后命令我自己撕碎。初中时期我和一些同学不对付,但是又想自轻自贱似的,讨好般融入他们的群体。人们总是喜欢说着自以为很炫酷,其实恶毒的话。初中生哪有什么知道轻重,最喜欢的就是放狠话,然后进行实操。我依稀记得就是因为和别人吵架,放学后被一群人拽住,按在地上猛踢下体。只有一个同学阻拦,其他同学都是冷漠无比。老师之后找到我们两个谈心,语重心长的告诉那一位,说老二很重要,不能随便乱踢。后来的我总是在想,为什么当时没有把我的蛋蛋踢碎啊,踢碎了,后面一堆破事基本上反而会小很多。或许那个人的家里会赔我家一大笔钱,而且我蛋蛋碎了之后,家里人就不会再寄希望于我繁衍后代……为什么?为什么当初没有把蛋蛋踢碎?为什么?”
槿时眼中噙满着泪水,近乎是失控般的说出了这个问题。
晴温柔的替她擦拭着眼角。
蝴蝶也依然温顺的停留在大腿上。
槿时抽了抽鼻子,继续开始了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