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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刀断(第2页)

纪翟成了真正的核心。他在那片被爆炸震松的焦土上,迅速划出一片区域作为临时工坊。巨大的丶相对平整的碑石残骸成了天然的铁砧。几个经验丰富的老铁匠在纪翟的指挥下,用简陋的工具敲打着那些搜集来的丶锈蚀残破的刀枪矛头丶甲片碎片丶废弃的车辖马镫……炽热的炭火(燃料是拆掉无用工棚的木料和搜集的枯枝)在寒风中艰难地燃烧起来,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冰冷的废铁。

“叮当!叮当!叮当!”

打铁的声音,在龙首原上重新响起!不再是锻造杀人的兵器,而是锻造求生的农具!沉重的铁锤砸在烧红的铁块上,火星四溅!每一次撞击,都仿佛在敲打着这片土地死寂的心脏!

纪翟亲自示范。他拿起一块烧红的丶形状不规则的废甲片,放在冰冷的石碑砧上,手中的铁锤如同他手臂的延伸,落点精准,力道千钧!火星迸射中,那块扭曲的甲片在肉眼可见地变形丶延展!他时而用铁钳夹住铁料在炭火中回炉,时而又将其放在冰冷的石碑上急速淬火(没有足够的水,只能用冻土降温),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力量与技巧的美感。他口中不断发出指令,简洁而清晰:“此处加厚!”“刃口淬硬!”“木柄榫卯接口要牢!”

几个被挑选出来的丶手脚还算灵便的少年学徒(包括那个指尖受伤丶被玄微子简单处理过的少年),围在纪翟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每一个动作。纪翟毫不吝啬,边打边讲解:“看火候!铁红中透黄,方是锻打良机!淬火要快,去其脆性,增其韧性!农具不比兵器,不求锋锐无匹,但求坚韧耐用!”他的话语,连同那铿锵的打铁声,一起烙印在少年们的心中。墨家的技术传承,在这绝望的寒冬,在这简陋的石砧旁,悄然萌芽。

另一边,萧宇轩亲自抡起一把刚刚修复好的丶还带着锈迹和毛刺的沉重铁镐!他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脚下那片被潍河水浸润过丶依旧冰冷坚硬的焦土,狠狠刨下!

“噗嗤!”

锋利的镐尖艰难地刺入冻土,撬开一小块泥土!这微不足道的成果,却如同一声冲锋的号角!

“开田——!”萧宇轩嘶声怒吼,再次抡起铁镐!

“开田——!”周围的民夫们被这决绝的勇气点燃,纷纷拿起手边能找到的一切工具——残破的铁锹丶磨尖的木棍丶甚至是用石头绑在木棒上做成的简陋石锄!他们跟着萧宇轩,如同冲向敌阵的死士,朝着那片被死亡笼罩的焦土,发起了悲壮而决绝的冲锋!

“嘿哟!嘿哟!”原始的号子声再次响起,不再是麻木的劳役之声,而是充满了求生渴望的战歌!铁镐丶木棍丶石锄与冻土碰撞,发出沉闷而密集的声响。泥土的碎块被撬起,带着冰碴和尚未散尽的硝烟味。妇孺们则跟在後面,用簸箕丶用破瓦罐,甚至用双手,将开垦出来的土块搬运到一旁,尽力平整。

这是一场与时间丶与严寒丶与死神赛跑的战争!每个人的体力都在飞速消耗,冻伤丶裂口丶血泡布满了手掌,但没有人停下。萧宇轩的身影冲在最前面,他赤裸着上身(单薄的衣衫早已被汗湿透),古铜色的皮肤上蒸腾着白色的热气,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冰珠,又被他剧烈的动作抖落。他右手的伤口早已崩裂,鲜血染红了镐柄,每一次抡起落下,都带起一串细小的血珠,洒落在新翻开的丶冰冷的泥土上。

玄微子带着几个识字的老兵和孩子,穿梭在开垦的人群中。他们不再仅仅记录。老道蹲下身,抓起一把刚刚翻开的丶混杂着细小碎石和黑色炭屑的泥土,放在鼻尖轻轻嗅闻,又用手指拈开,仔细观察着土质的细微变化。“此土虽瘠,然硝气已散,血怨渐消,得活水浸润,便有生机可孕。”他让孩子们记下:“某年某月某日,风雪交加,都督率衆挥镐,血染冻土,开焦田第一垄。”他引导着人们去感受脚下大地的细微脉动,去聆听铁器破开冻土时那沉闷声响下隐藏的丶大地复苏的微弱呻吟。他在为这片被强行唤醒的土地,注入关于重生与坚韧的灵性。

安稷学堂那简陋的框架,静静地矗立在洼地中,黑洞洞的门户如同沉默的见证者,注视着这场在绝望中爆发的丶向土地索求生机的悲壮战争。

然而,就在这开荒的号子声响彻龙首原的第三天黄昏,一个更加不祥的消息,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了这片刚刚燃起一丝生气的土地。

一匹快马,带着满身的冰霜和血腥气,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了热火朝天的开荒工地!马上的骑士,正是数日前被萧宇轩派去联络江湖故旧丶打探北戎和悬刀消息的谷衍!

谷衍的状态极其糟糕。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发紫,左肩衣衫破碎,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已经被冻得发黑发硬,显然经过了长途奔袭和简单的草草处理。他□□的战马口吐白沫,浑身汗气蒸腾,在冲到萧宇轩面前时,终于力竭,前蹄一软,轰然跪倒在地!

谷衍被巨大的惯性甩下马背,重重摔在冰冷的泥地上!但他挣扎着,用未受伤的右手死死撑起身体,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充满了惊怒交加和刻骨的寒意!

“都……都督!”谷衍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悬刀……内讧!工奚……工奚死了!”

如同晴天霹雳!

所有开荒的动作瞬间停滞!号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摔倒在地丶气息奄奄却又惊怒欲狂的谷衍身上!

萧宇轩一个箭步冲到谷衍身边,单膝跪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谷先生!怎麽回事?工奚如何死的?”

谷衍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悲痛和愤怒:“我……我循着一些旧日线索,找到了工奚可能藏身的……陇西与北地交界的一处废弃矿洞……还没靠近,就……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身体因激动和伤痛而剧烈颤抖,“矿洞里……全是尸体!都是悬刀内部的兄弟!工奚……他……他死得最惨!”

谷衍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和愤怒:“他……他被钉死在洞壁上!胸口……插着一柄……刻着兽头标记的短刀!而……而他周围……散落着几块……几块……”谷衍艰难地擡起右手,指向纪翟腰间那个装着骨符的皮囊,眼中迸射出刻骨的仇恨,“……散落着几块……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滴血狼头骨符!上面……还沾着他的血!”

“兽首派……”纪翟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挤出,他猛地按住腰间的皮囊,仿佛那骨符正在灼烧他的血肉!

“还不止……”谷衍猛地咳出一口黑血,眼神却更加锐利,“我在工奚紧握的左手……发现……发现这个!”他用尽最後的力气,从怀中掏出一个被血浸透的丶巴掌大小的薄薄铜板!

铜板边缘扭曲变形,显然经过剧烈的冲击。但铜板表面,用极其精细的蚀刻手法,清晰地呈现出一幅图案——一条奔腾咆哮的河流,河畔矗立着一座结构精巧丶如同巨兽盘踞的水利工事!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工事图纸的某个关键节点处,被工奚用尖锐之物,刻上了一个极其微小丶却狰狞毕露的——滴血狼头标记!旁边还有几个潦草到几乎无法辨认的秦篆小字:“兽首……通戎……祸……水!”

“《工正遗录》……引水篇!”纪翟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认出了那图纸的风格,正是墨家不传之秘《工正遗录》中关于大型水利枢纽的核心篇章!工奚显然在临死前,用尽最後力气,揭露了兽首派的阴谋——他们不仅背叛悬刀,与北戎勾结,更妄图利用墨家的最高机关秘术,在关键的水利节点制造祸端,水淹河西!

谷衍死死抓住萧宇轩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皮肉,声音带着最後的丶如同诅咒般的警告:“兽首派……拿到了部分《遗录》!刀疤脸……投靠了北戎……他们……他们要毁掉……毁掉所有……生路……”话音未落,他身体一软,彻底昏死过去。

寒风卷着灰雪,呼啸着掠过死寂的龙首原。刚刚翻开的丶带着一丝湿气的焦土,迅速被冰冷的雪粒覆盖。安稷学堂黑洞洞的门户,如同深渊的凝视。

工奚的死讯,《工正遗录》的泄露,兽首派与北戎勾结的惊天阴谋,如同三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安稷刚刚萌芽的心脏!

萧宇轩单膝跪在冰冷的泥地上,扶着昏迷的谷衍。他缓缓擡起头,目光越过纷飞的灰雪,投向安稷学堂门口那堆埋着“安”字矩尺和染血碑石的新土,又投向纪翟手中那块染血的丶标记着滴血狼头的《工正遗录》铜板。

希望与毁灭,传承与背叛,守护与阴谋,在这片被诅咒的焦土上,以最残酷的方式,轰然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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