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柏斯年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喉咙的干渴中醒来的。他睁开沉重的眼皮,陌生的天花板让他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
环顾四周,是一个整洁而温馨的小客厅,他正躺在柔软的长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带着淡淡清香的薄毯。记忆如同断片的胶片,模糊而混乱地涌入脑海——深夜的咖啡店丶昏暗的灯光丶林晓棠的脸丶还有自己那些语无伦次的……他猛地闭上眼,脸上血色尽褪。
厨房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和食物温暖的香气。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见林晓棠正背对着他,在流理台前忙碌着,竈台上的小锅里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她换了一身居家的棉质长裙,头发松松地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
似乎是听到了身後的动静,林晓棠转过身来,看到坐起来的柏斯年,表情平静:“醒了?头疼吗?”
柏斯年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窘迫地点点头。他下意识地擡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xue,发现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被脱掉了,整齐地叠放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领带也解开了。
林晓棠端着一杯温水和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走过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先喝点水,再吃点东西。宿醉之後胃会不舒服,白粥最好。”
她的语气自然得像是对待一个熟悉的朋友,没有厌恶,也没有过分的热络,但这份寻常的照顾却让柏斯年更加无地自容。
他接过水杯,指尖微微发颤,低声道:“……谢谢。”温水润过干涸的喉咙,稍微缓解了不适,却缓解不了他内心的翻江倒海。
他放下水杯,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昨晚……我喝多了。对不起,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他停顿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艰难地补充道,“我……是不是说了什麽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了什麽失礼的事?”
问出这句话,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等待着审判。
林晓棠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看着他紧绷的丶写满懊悔和不安的侧脸,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你就是……”她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对不起’说得太多了,可能有上百遍吧。其他的,听不清。”
柏斯年猛地擡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耳根不受控制地泛红,尴尬得无以复加。“……抱歉。”
“不用再道歉了。”林晓棠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温和,“柏先生,如果我真的那麽讨厌你,昨晚就不会让你进门,更不会让你留宿。”
柏斯年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林晓棠看着他,继续平静地说道:“我那天说的话,并不是真的要赶你走。我只是……不能理解你的一些行为。有时候,你好像很怕我,躲着我;有时候,你又……”她想起他严厉制止她碰水和他坚持送她去医院的样子,“又很……急切。这让我很困惑。”
她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些:“我说那些,是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个正常的人际交往。如果你愿意,像普通朋友那样,偶尔来店里坐坐,喝杯咖啡,聊聊天,也不是不可以。不必总是那麽……紧张和痛苦。”
柏斯年彻底愣住了,像是没听懂她的话,又像是听到了什麽绝不可能的事情。他缓缓擡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小心翼翼到极点的希冀,破碎的光芒在深处一点点凝聚。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一个易碎的梦:
“……我们……可以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