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榆有些惊讶,但并不担心:“百门祭刀,他们来做什麽?又不会打架。”
“武林盛事自然谁都可以来观战,况且,以铸门的名声和地位,他们走到哪儿都是被礼敬的。”
“和龚二说一声就得了,那麽大人了,还怕出什麽事吗?”
邱驰砚心想,就是因为那麽大人,才容易出事。
若要按照江湖传的那样,龚二多半是得躲开是非的。
但看沈榆的样子,又似乎,不会有什麽事?
他便凑近了些,小声问:“掌柜的和龚二认识多久了?”
“四五年了吧。”
“这麽久?最初你便知道他是段云?”
“是啊。”沈榆坦然答道,“不过当时是我爹捡到了他,他就跟着我家生活过一阵。”
原来还有这渊源,难怪沈榆听到什麽都不奇怪。
说完这事,邱驰砚也不再多嘴。
来这里待了不过一月,他发觉自己言行渐染本地气息,嘴也开始不受拘束,见着客人总想搭上几句。
偏偏最近镇上热闹,来吃饭的外来客多了起来,总能谈起新鲜事。
他知晓,这是做探子的职业习惯,可若真染上了随意嚼舌的毛病,反倒失了分寸。
下午人少,就两三人来吃茶,龚二和姚柳柳打扫完大堂便回去躺着了,徐大禾也被他俩忽悠出去买东西,只剩掌柜的在外面忙活。
这场面,放眼哪里都没有。
邱驰砚也颇为无聊,开始数门外经过的人。
忽而,一名身披旧布大褂丶脚踏破草鞋的老者缓步而入。
沈榆上前招呼,但又觉得眼熟,客人落座时她心头一动,忽然想起赵泽带来的画像上,那位游医冯顺不就长这样嘛?
“吃点什麽?”
“来盘花生米,二两黄酒。”
白日喝酒,他看起来心情的确不佳,有些丧气。
邱驰砚自然比沈榆认出来的要早,打这人一进门,他就敏锐地盯了上去。
想来是惠民药局的缘故,没人去他那了,他这才得了空闲无事可做。
菜酒上齐,冯顺吃得兴致寡淡,用蘸了酒的手指在桌面上写写画画,时不时长叹几声。
“这大夫怎麽当的苦大仇深的。”沈榆从後厨绕到柜台来,小声和邱驰砚吐槽。
“赵泽说他一直都是正常看病和开药,并不异常,也没出过病理相关的问题。不授课时,他基本就在破庙待着,偶尔吃饭才会出去。”
人情往来十分简单,目前看来,他可能也只是个知道幻药存在的普通大夫,而且医术不过平平。
两人嘀嘀咕咕,又进来几人,穿得比那冯顺更寒酸,衣襟上还沾着泥渍。
他们一进门,目光便如钉子般死死落在冯顺身上,挑了他身侧的一桌坐下,与他几乎面对面。
沈榆又小跑过去,待走近一看,便察觉他们目光中并无善意。
她偶尔也曾遇见过这般人,日子过得不顺,便故意挑些看似弱小的去欺凌,以泄胸中怨气。
细看这些人,指节上尽是厚茧,身上还隐隐透着桐油气味,十有八九是沿河的船工。
那厚茧是长年握着船桨与缆绳磨出来的,至于那股油味,则是保养船只时留下的。
不过眼下他们并未有丝毫出格之举。沈榆心念一转,并未轻举妄动,只是神色如常,利落地替他们点菜斟茶,面上不露一丝波澜。
这几人就点了一盘窝头和一小碟酱萝卜,在沈榆去後厨取的时候,其中一人起身,拿着盏子要去隔壁空桌取水,可明明他们的桌上就有一壶新上的热茶。
他直接在冯顺对面坐了下来。
那老冯顺正无精打采地抿着酒,眼皮微擡,显出几分意外,却也未言语,只是顺手将自己的茶壶推了过去,神情淡淡。
“这茶香啊,比我们在河边喝的都好得多。”
那人鼻子凑近,闻了闻,突然没头没尾地开口。
冯顺眉头轻蹙,简单回应:“还好吧。”
那人突然冷笑一声,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转动,语气故意拔高:“还好吧?呵,你这口气可真大,好像我们这些在河边喝泥水的人都不配这东西?”
他身後的同伴闻言,立刻有人附和:“是啊,瞧这模样,还推壶让人用,倒像是施舍似的。”
“怎麽,老头,你这是嫌我们脏不成?”
冯顺本就不想和陌生人搭话,见这几人无端挑事,更是一脸莫名其妙:“你们胡扯些什麽?”
他自己把话头递了上去,彻底引爆了他们。
那人刻意把茶盏往桌上一磕,发出清脆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