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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寂静废渊向死而生（第1页）

遗迹深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吞噬着一切光线与声音。林见素藏身的这处残破洞府，不知属于上古哪一位修士，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以及空气中弥漫了万古的尘埃气息。

他背靠石壁，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无始轮回诀」在体内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运转着，强行抽取着此地稀薄却带着古老韵味的灵气，更将他自身血肉中蕴藏的精气转化为精纯的灰金煞元，修补着几乎支离破碎的经脉与脏腑。

与皇甫峻一战，时间虽短，凶险程度却远之前任何一次。【天道枷锁】那直接作用于道基与神魂的规则之力，几乎将他的修行根本撼动。若非“混沌阳灵道胎”在关键时刻自主反应，爆出那一丝混沌与纯阳交织的奇异力量，此刻他恐怕已成天道囚徒，生死不由己。

“咳……”又是一口淤血涌上喉头，他强行咽下，喉间一片腥甜。内视之下，体内情况惨不忍睹。主要经脉多处断裂、萎缩，如同被烈火燎过的枯藤；五脏六腑布满了细密的裂纹，萦绕着一股冰冷顽固的“秩序”意韵，不断阻碍着生机修复；就连丹田气海都显得有些黯淡，那枚纯阳道种旋转缓慢，散出的道韵也微弱了许多。

唯有那尊悬浮在道基核心，与纯阳道种遥相呼应的“混沌阳灵道胎”，依旧散着朦胧的光辉，左侧混沌气流与右侧纯阳金芒缓缓流转，自成一体，仿佛不受他这具残破躯体的影响。只是其上的光芒，似乎也比之前微弱了一丝，显然之前的自主爆，也消耗了其部分本源。

“代价不小……”林见素心中默然。但他眼神深处，却没有任何后悔与沮丧，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向死而生，本就是他的道。每一次濒临绝境，每一次在死亡线上挣扎，都让他对「无始轮回诀」，对自身的“道”，有着更深刻的理解。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新生的灰金煞元，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冲刷、浸润着受损的经脉与脏腑。那灰金煞元中蕴含的“归寂”之意，此刻反而成了利器，缓慢而坚定地消磨着皇甫峻残留的天道规则之力。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如同用钝刀刮骨，但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前世抑郁中那些精神上的凌迟之苦，早已将他的意志锤炼得远常人。

时间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流逝，失去了日月更替的概念。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三天。

当他终于将体内最后一丝顽固的“秩序”意韵用寂灭之力磨灭时，整个身体仿佛去掉了一层无形的枷锁，虽然伤势依旧沉重，但灵力运转终于恢复了基本的通畅。

也就在这一刻，他心神稍松，一直紧绷的意志出现了一丝缝隙。

蓦地，一股强烈至极的虚弱感与灵魂深处的疲惫，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袭来！与皇甫峻交锋时被强行压下的精神冲击、道基震荡的后遗症，此刻全面爆！

眼前猛地一黑，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无数混乱的画面碎片冲击着他的识海——前世高楼坠下时耳边呼啸的风声，苏挽月挡在他身前被冰封的绝美侧脸，皇甫峻那冰冷淡漠如同天道般的眼神，月无影妖异诡谲的笑容……

意识的堤坝在摇摇欲坠。他知道，这是心神损耗过度，加之重伤未愈，引了类似“失神”乃至“走火入魔”的征兆。若不能稳住，轻则修为倒退，重则神魂受损，甚至可能被心魔所趁。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被拖入无边黑暗的深渊时，体内那尊一直沉寂的“混沌阳灵道胎”，再次轻轻一颤。

这一次，并非爆出力量，而是传递来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平和的意念。那意念并非苏挽月的意识，更像是一种源自大道本源的、包容一切的宁静与温暖。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虽不炽烈，却足以驱散刺骨的寒意。

这股意念拂过他躁动不安的识海，那些混乱的幻听、破碎的画面，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缓缓沉淀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宁感，取代了那灭顶般的疲惫与混乱。

林见素猛然惊醒，冷汗浸湿了后背。他下意识地内视那尊道胎，它依旧静静悬浮，光芒似乎又黯淡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是她……在保护我？

不，不是她。是她的“道”，她留下的这具道胎，本能地排斥一切混乱与崩坏，维持着某种平衡。

但这已经足够了。

这微小的干预，如同在狂风暴雨中为他点亮了一座灯塔，让他得以稳住心神，重新掌控了几乎失控的局面。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具以苏挽月残存的一切铸就的道胎，竟在关键时刻，两次救他于危难。

“看来，欠你的越来越多了。”他低声自语，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守护她的承诺，不再仅仅是因为责任与愧疚，更添了一份沉甸甸的……因果与牵绊。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皇甫峻绝不会善罢甘休，甲等“天道诛杀令”的威慑力，他心知肚明。这处遗迹虽能暂时藏身，但绝非久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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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神识如同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出洞府，感知着外界。

遗迹之外，原本就混乱的空间结构，因他与皇甫峻的交手变得更加不稳定。隐约能感知到数道强大的神念，如同梳子般一遍遍扫过这片区域，带着太上道宗特有的、冰冷而高高在上的气息。追兵已至，并且布下了天罗地网。

硬闯是死路一条。他的伤势只恢复了不到三成，面对任何一名元婴长老都没有胜算。

他的目光投向遗迹更深处，那片连太上道宗神念都似乎有所顾忌，不敢过于深入的区域。根据他之前探索的零星记忆和韩老魔曾提及的只言片语，那里似乎是上古九阳天宗镇压、流放重犯的禁区，被称为“寂静废渊”，据说连接着某个不稳定的空间夹缝，甚至可能与四大禁地中的“堕神海”有一丝微弱的关联。

危险，未知。但或许是唯一的生机。

没有过多犹豫，林见素收敛起所有气息，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朝着“寂静废渊”的方向潜行而去。

一路上，他避开了好几波明显是搜寻他的修士队伍，有太上道宗的附属宗门，也有嗅到“天道诛杀令”悬赏气味而来的亡命之徒。他甚至亲眼看到两名金丹后期的散修，因争夺一块疑似他遗留的衣物碎片而大打出手，最终被一名悄然出现的太上道宗长老挥手间化为飞灰。

“真是……热闹。”林见素隐匿在残垣断壁的阴影中，眼神冰冷。皇甫峻这一手，几乎将他逼入了整个紫玉星修真界的对立面。

越靠近“寂静废渊”，周围的景象越荒凉破败。建筑残骸呈现出一种被岁月和某种诡异力量共同侵蚀的痕迹，不再是简单的风化，更像是“概念”上的腐朽。光线在这里变得扭曲，声音传递也变得异常，时而清晰如在耳畔，时而遥远如同隔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深海淤泥般的沉沦气息，让人心神不自觉地下沉。

当他终于踏足废渊的边缘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那并非想象中的深渊峡谷，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扭曲的“虚无”。大地在这里断裂，下方并非黑暗，而是一种不断变幻着灰、黑、暗蓝色调的混沌雾霭。雾霭之中，隐约可见巨大的、不知是何生物的森白骨骼沉浮，也有破碎的法器、宫殿残骸缓缓漂流。没有风，却有一种刺骨的寒意，并非低温，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沉寂”与“遗忘”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