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纹玄铁被小心装入特制多层油布皮囊,由石头沉默地背负身后,沉甸甸如同压着一座山。
被俘的北燕“影刺”刺客,被卸掉下巴关节,挑断四肢手筋脚筋,如被折断翅膀的垂死蝙蝠,被阿苏用坚韧藤蔓拖行在湿滑地面。
铁牛冰冷僵硬的遗体被小心安置在缴获的一匹健壮北滇矮脚马背上,用绳索和残破战旗紧紧固定。溶洞内找到的北燕密信与南疆兵力布防舆图,被项易仔细收入贴身防水皮囊。
“走西侧暗河,避落鹰涧主道。”项易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最后看了一眼被残旗覆盖的铁牛遗容,那凝固的面庞仿佛还带着一丝释然。
他率先牵起另一匹缴获战马缰绳,沉默走入溶洞西侧水流湍急、光线昏暗的暗河通道。阿苏红着眼,拖着死狗般的俘虏,石头背负玄铁,紧随其后。
暗河通道狭窄崎岖,冰冷河水漫过脚踝,刺骨寒意透髓。穿过轰鸣水瀑,外面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泼洒在层峦叠嶂、被原始雨林覆盖的南疆群山,镀上悲怆诡异的金红。
沿崎岖隐蔽山间小径下行,只有马蹄踏湿滑碎石的哒哒声,俘虏拖行泥泞的摩擦声,山风穿过峡谷密林的呜咽,如同万千冤魂哭泣。
沉重气氛如铅块,压在每个人心头,比玄铁更重。阿苏时不时用力抹通红眼睛,抹不去眼底悲愤。石头则死死盯着前方项易挺直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敬畏中掺杂一丝陌生与寒意。
穿过茂密箭毒木林,前方是相对平缓峡谷。两侧山势不高,长满低矮铁线蕨、带刺荆棘丛和茂密野芭蕉。
“还有…三十里…就能望见大营烽燧烟了…”阿苏声音干涩打破沉默,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渺茫希望。
项易猛地勒住缰绳,座下战马不安打了个响鼻。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两侧山坡。残阳将灌木荆棘影子拉长,在山风中看似自然摇曳,但…
“不对劲。”他声音冷冽如峡谷寒风。
“世子?”石头瞬间警觉,手按上腰间匕柄。
“太静。”项易目光锐利如刀,锁定几处看似杂乱倒伏的枯死芭蕉树丛。
“连鬼哭子都噤声了。”他指向山坡几处看似自然土包和倒伏枯树,“伪装有破绽。倒伏方向杂乱,非风吹,似人为。”
仿佛印证他冰冷话语!
“咻咻咻——!”
刺耳破空厉啸陡然从两侧山坡密林响起!数十支箭头裹着浸满黑油麻布、燃烧熊熊火焰的火箭!如同漫天坠落火流星,带着凄厉死亡尖啸,覆盖他们所在狭小区域!目标:他们、俘虏、战马!焚尽一切!
“火箭,散开。”项易厉喝如炸雷,身形急退,一把将惊骇愣住的阿苏推向巨石后!
石头反应极快,低吼一声,反手将背负的玄铁皮囊甩到身前护要害,狼狈却有效翻滚扑向旁边凹地!阿苏尖叫着,连滚带爬扑向掩体!
“嘶律律——!”战马受惊人立,惊恐长嘶!
一支燃烧火箭如毒蛇,“噗”地狠狠扎进驮着铁牛遗体那匹矮脚马后臀!
“轰!”浸透黑油箭杆瞬间爆燃,火焰顺马鬃马尾疯狂蔓延,战马剧痛狂嘶,四蹄疯狂扬踢蹦跳,捆绑遗体的绳索在剧烈颠簸中“嘣”地绷断。
“铁牛!”阿苏目眦欲裂,竟不顾漫天呼啸火箭,如同疯了一般从掩体后冲出,扑向那匹已化作火球的惊马,欲抢下铁牛遗体。
“回来。”项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怒!他手中长刀脱手掷出,化作旋转乌光,精准凌空斩断一根射向阿苏后心的火箭。火星四溅!同时身形如电,疾扑向失控惊马。
但,晚了。
燃烧战马带着铁牛被甩脱的遗体,如同失控火焰战车,疯狂冲向峡谷深处,又一支火箭“噗嗤”射中马颈,火焰瞬间吞噬整个马头。战马凄厉绝望嘶鸣中轰然倒地,将铁牛遗体重重压身下。烈焰熊熊,贪婪舔舐一切,迅吞噬遗体与战马,焦臭味冲天而起。
“不——!!!”阿苏出撕心裂肺、不似人声惨嚎,被随后扑到的石头死死按倒泥泞中,几支火箭带着灼热气流擦头皮飞过!
火箭覆盖只一轮。山坡上,影影绰绰冒出数十道人影。并非北燕军服,而是破烂南疆土布短褂,脸上涂抹泥灰草汁,手持简陋猎弓和削尖淬毒木矛,咋看如同山中流民匪帮。
“是…过山风?”阿苏从泥地爬起,看着峡谷深处那团吞噬铁牛遗体的烈焰,声音颤抖,刻骨仇恨与绝望。
“过山风?”项易声音冰冷如九幽寒潭刮起的阴风,目光死死锁定“流匪”握弓手势——虎口厚茧如铁,移动时无声配合互为犄角的站位,泥灰下那双双透着边军精锐特有的凶悍冷酷眼神!
“虎口茧厚如铁,行伍站位,眼神如狼…这是披着羊皮的边军山鬼营斥候。好一招流匪截杀。”玄铁被夺回,北燕细作覆灭消息已被某些人知晓。
这些人不愿镇南王府取回星纹玄铁,更不愿世子项易安然归来。伪装流匪的精锐山鬼,目标就是他们,玄铁,甚至不惜焚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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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货,留马,降服,饶尔等狗命。不然……”山坡上,一个看似头领、脸上带狰狞刀疤的汉子粗声吼道,声音刻意模仿南疆土腔,却掩不住行伍戾气。
项易没有回答。他缓缓抽出腰间备用短刃。刃身狭长,残阳下反射冰冷血光。夕阳余晖落在他染血玄衣上,也落在他冰冷的眸子里。胸前墨玉守心扣此刻灼热烫,如同燃烧炭火,烫得心口剧痛。
铁牛最后凝固的眼神,遗体在烈火中化为焦炭的景象,与眼前这些伪装流匪、实则刽子手的“山鬼”身影重叠。一股冰冷到极致、又仿佛地火岩浆翻腾的杀意,第一次如此清晰、不受控制地从他冰封的心湖深处奔涌而出!这杀意,压过了冰冷的“算”!胸中墨玉的灼热与这股杀意共鸣,几乎要撕裂他的胸膛。
“杀。”一个字,从项易齿缝迸出,冰冷刺骨,却又带着熔岩滚烫。不再是计算后的命令,而是源自心底最深处喷的怒焰。
石头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悲愤,如同出闸疯虎,淬毒匕带着同归于尽决绝,第一个冲向山坡!喉咙出野兽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