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骨本人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来自洪荒的巨手狠狠攥住,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数十载凝聚的那一丝邪异本源之力,以及支撑这力量的生机寿元,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死寂力量强行抽离、粉碎、归于虚无。
“不……不可能……道……道……”他喉咙里出嗬嗬的怪响,想要嘶喊,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不出。七窍之中,浓稠如墨、散着恶臭的黑血猛地喷涌而出,他全身的骨骼出密集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仿佛被无形的磨盘一寸寸碾碎。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干瘪。仅仅一息之间,这个在黑暗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邪道人物,就像一具瞬间被风干了千年的腐朽木乃伊,软软地从望楼残骸上栽倒下来,“噗通”一声砸在下方满是瓦砾的地面,摔得四分五裂,化为一滩散着恶臭的朽骨与污血,死状诡异凄惨到极点,仿佛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从存在层面彻底抹杀。
这突如其来的、无声的恐怖死亡,让后院中缠斗的双方都悚然一惊,陈平惊骇欲绝地看向阴骨先生倒毙的方向,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灵魂都在颤抖——怎么回事?阴骨先生……他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那股气息……是什么?
与此同时,五十里之外,鬼市最深处那座不起眼、爬满藤蔓的破败石屋。
石床上,那个形如槁木、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老者,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浑浊的眼底深处,一丝足以令整个鬼市时空都为之凝滞的恐怖精芒一闪而逝。只见他布满皱纹、如同老树根般的手指,在腐朽的蒲团上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在虚空中捕捉到了什么。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他独特印记的波动,正从帝都方向传来,并且……瞬间湮灭了一个试图触动它、并蕴含禁忌之力的蝼蚁。
“……道殒天倾……被引动了?”老者干裂的嘴唇无声翕动,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虚无的讶异:“印记示警,帝都那小子惹上那边的东西了?”他缓缓闭上眼,那股足以令星辰战栗的恐怖气息瞬间收敛,仿佛从未出现过。但石屋内,空气似乎凝滞了万古岁月般沉重。“也罢……且看风云再起……”
后院战场,因阴骨先生诡异到极暴毙而陷入一片死寂,连前院的喊杀声似乎都减弱了几分。陈平等人心神剧震,攻势不由得彻底停滞,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住……住手,都给孤住手。”
老宅那被撞破的大门处,传来一阵慌乱、刺耳、甚至带着点哭腔的叫喊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尔……尔等竟敢私动刀兵,袭……袭杀宗室?成何体统。眼里还有王法吗?御林军,御林军何在?”
只见太子项璟在一群盔甲鲜明的大内侍卫和一名挎着药箱、吓得面无人色的宫廷御医的簇拥下,几乎是“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出现在门口。他脸色煞白如纸,杏黄色的四爪蟒袍下摆沾满了尘土和不知名的污渍,金冠歪斜,几缕头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他眼神惊恐万状,四处乱瞟,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衣袖,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强装出来的愤怒而尖利走调。他身后跟着的侍卫虽然精锐,但也被太子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太子项璟的出现,如同一个荒诞的休止符!前院杀红了眼的血牙和杀神般的项易、雷洪下意识地停手,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口。后院陈平的动作也猛地僵住,看着太子那副窝囊废的样子,眼中除了惊魂未定,更闪过浓烈的鄙夷和不耐烦——这个废物怎么跑来了?真是添乱!
太子似乎被满地的残肢断臂和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熏得几乎要呕吐,他用宽大的袍袖死死捂住口鼻,身体佝偻着,目光“焦急”而“慌乱”地扫视着血腥的战场,最终“好不容易”才聚焦到提刀而立、浑身浴血却煞气冲天的项易身上。他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和夸张到虚假的关切,踉踉跄跄地朝着项易的方向“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喊:
“易……易儿!我的好侄儿!你……你怎么样?伤……伤到哪里了?天杀的贼子,光天化日竟敢……竟敢如此猖狂,快让孤看看。孤……孤一听到这惊天噩耗,魂……魂都吓飞了,立刻……立刻就不顾一切地带御医赶来了,你……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不知是真是假,那姿态,活脱脱一个被吓破了胆、又硬要充长辈的废物。
他身边的御医也吓得两股战战,抱着药箱紧跟在太子身后,脸色比太子还白。
就在太子项璟冲到项易面前,伸出“颤抖”得双手,似乎想要抓住项易的手臂“仔细查看”时,他脚下似乎被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绊了一下,“哎呀!”一声凄厉的惊呼,整个人如同滚地葫芦般,以一个极其狼狈笨拙的姿势向前猛地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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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小心!”旁边的侍卫统领反应极快,急忙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搀扶住太子的胳膊,堪堪避免了太子摔个狗吃屎的惨剧。
就在这看似意外混乱、众人注意力都被太子摔倒吸引的瞬间。
太子那因为“慌乱”而挥舞的手臂,袖口内侧,一块颜色与蟒袍内衬极其接近、质地异常细软吸水的特制绸布,“极其自然”地、迅捷无比地在项易因激烈搏杀而再次崩裂、正汩汩渗出鲜血的臂膀伤口处——重重地蹭过!动作快如电光火石,且被其宽大的袍袖和摔倒的姿势完美掩盖!蹭上的瞬间,那布片如同海绵般将伤口涌出的鲜血迅吸收!
“易儿,你……你流血了,好多血。”太子被侍卫扶稳,惊魂未定,立刻指着项易的伤口,脸上充满了“真心实意”的痛心和无比的“焦急”,仿佛刚才那狼狈的摔倒和触碰完全是意外导致。他立刻转头,用带着哭腔的尖利声音对御医吼道:“废物,你还杵着干什么?快,快给世子止血,包扎。用最好的金疮药,若世子有半点差池,孤……孤诛你九族!”那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废物模样,与他太子的身份形成了令人作呕的鲜明对比。
项易眉头紧锁!太子这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其夸张的表演、笨拙的关心、以及此刻近在咫尺带来的那股令人厌恶的气息,都让他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感到极度不适和警惕!但对那瞬间袖中取血的隐秘动作,他毫无察觉,周围的雷洪、石头、鬼手、无影、阿苏,乃至太子的侍卫和御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太子夸张的摔倒和叫喊吸引,却无人注意到那电光火石间的触碰有何异常!
项易强压下心头翻腾的杀意和浓重的疑虑,身体配合地“虚弱”一晃,巧妙地避开了御医立刻伸过来的、沾着汗的手,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与一丝刻意的疲惫:“多……多谢王叔挂怀小侄只是皮外伤,无碍……”他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眸底深处那冰封万里、足以冻裂金铁的警惕与审视。
“拿下,把这些无法无天的凶徒都给孤拿下,押送天牢,严加审讯。”太子项璟似乎才想起正事,指着同样因为太子出现而暂时停手、惊疑不定的陈平和血牙等人,声音拔得更高却虚浮无力地对身后侍卫下令。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惊魂未定、唯恐侄儿有失的“仁厚”模样,身体还不自觉地往高大侍卫统领的身后又缩了缩,只露出半张煞白的脸。
九地之下余波暗涌,混战随着太子这番“及时”而“闹剧般”的“救场”和大内侍卫的介入,终于草草收场。血牙和陈平这两拨凶徒被“拿下”,押走时,陈平阴冷的目光扫过项易和躲躲闪闪的太子,带着深深的不甘、劫后余生的余悸以及对阴骨先生离奇暴毙的极致恐惧。太子则无视满地的狼藉和血腥,拉着御医絮絮叨叨、反复“叮嘱”要“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好的药”、“日夜看护”项易,啰嗦得令人心烦,充分展现了一个无能储君的琐碎与懦弱。
终于送走了这位令人窒息的太子和他留下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几名精干侍卫,石室重门在沉闷的轰鸣声中紧紧关闭,沉重的千斤闸轰然落下,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彻底隔绝。
石室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金疮药的苦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阴骨先生那湮灭毒箭的阴冷死寂气息残余。劫后余生的凝重气氛几乎凝成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