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易的身形在山林间疯狂闪烁,每一次落地都轻如鸿毛,却又在下一刻爆出惊人的度,向着一个方向亡命飞掠。他不敢有丝毫停留,身后那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注视感,如跗骨之蛆,紧紧缠绕在他的灵台深处,带来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怖。
直至奔出近百里,寻到一处被厚重藤蔓遮掩的天然石窟,他才猛地钻入其中,背靠冰冷岩壁,剧烈地喘息起来。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心脏如同战鼓般擂动,不仅仅是体力的巨大消耗,更是灵魂层面遭受冲击后的本能战栗。
他缓缓摊开手掌,看着那微微颤抖的指尖,试图平复翻腾的心绪。那裂缝之后的存在,其本质之恐怖,完全出了他过往的所有认知范畴,那是一种纯粹的、令人绝望的冰冷与死寂。
“师尊……”他终于在心念中声,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干涩与惊悸,“那裂缝之后的……究竟是什么?腐心在它面前,竟如同萤火比之皓月……”
识海之中,青冥道尊的声音缓缓响起,宏大而悠远,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带着一种洞悉万古的沧桑与凝重:“此问,触及此界最深之秘辛之一。那非生灵,亦非寻常邪祟,其名……乃虚空暗面。”
“虚空暗面?”项易喃喃重复,这个名字本身似乎就蕴含着大恐怖。
“然也。”青冥道尊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星河,缓缓流淌,“你可将诸天万界视为一方无垠汪洋,法则为舟,秩序为桨,生灵得以航行其间。而这虚空暗面,便是汪洋之下,那万古沉寂、吞噬一切光热、埋葬无数舟骸的终极深渊。它是法则的背面,是秩序崩坏后沉淀的虚无,是万物终末归墟投射出的不祥阴影。”
项易心神俱震,仅仅是通过师尊的描述,他便仿佛看到了那无尽黑暗、吞噬一切的可怕景象。
“而你此前所遭遇的腐心,”青冥道尊继续道,语气平淡却揭露着惊天之秘,“不过是这深渊在试图侵蚀、同化此界过程中,从其本体剥离溢散出的些许残渣秽物,如同巨兽抖落的鳞屑虱蚁,其作用不过是污浊界域,软化天地壁垒,以便其本体更能轻易降临。”
“腐心……只是残渣?”项易感到喉咙紧,那般可怕、几乎将整个砺锋营逼入绝境的邪物,竟然只是……微不足道的排泄物?
“相较于暗面本体,确实如此。”青冥道尊肯定了他的想法,“你所见之裂缝,亦非其本体,仅是远古大能以莫大神通,结合此界天道之力,勉强囚禁于此的一缕……暗面本源。如同囚禁了一滴源自深渊之水。”
项易默然,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原来他们一直在与如此恐怖存在的排泄物战斗,甚至险些全军覆没。
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那截冰冷、苍白、触感奇异的断钥。“那……此物又是什么?它似乎对那暗面有着特殊的吸引力,甚至……敌意?”
“此物……”青冥道尊的声音似乎微微停顿,仿佛在审视着这截断钥,“其来历,即便在上古时代,亦属禁忌之秘。我仅能告知于你,它并非此界之物,乃是以虚空遗骸核心打磨铸造而成。其名有多种称谓,有称界隙之钥,亦有唤其归墟之钉。”
“钥?钉?”项易疑惑。
“其性,隔绝万法,能断法则链接,辟易诸邪;其用,定位虚空,能于无尽混沌中指引方向,甚至……凿穿壁垒。”青冥道尊解释道,“于虚空暗面而言,此物既是剧毒,因其隔绝之性可真正伤害甚至短暂隔绝其本源力量;亦是至高诱惑,因其定位之能,若被其所得吞噬,便可借此彻底锚定此界坐标,吞噬此界天道法则,将整个界域彻底拉入归墟之中。你引动古阵,力撼腐心,震荡封印,加之此钥气息外泄……便如同在沉寂万古的深渊中投入山峦,彻底惊醒了那最古老的噩梦,并为其指明了方向。”
项易低头看着手中的断钥,感受着那份冰冷与沉重,心情复杂无比。原来自己一直怀抱着如此可怕的双刃剑,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它既已苏醒,并锁定此物……又会如何?”项易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天道如堤,封印如坝。”青冥道尊的比喻总是如此形象,“堤坝虽旧,裂隙渐生,然终究犹在,洪峰难以真正倾泻。其本体乃至大部分力量,受此界法则与远古封印双重限制,难以直接越界降临。然,其意志……已然透过缝隙弥散而出。”
道尊的声音变得愈冰冷:“你持此钥而行,便如同暗夜荒野之中独自举火。飞蛾扑火,永无止息。自此以往,凡被其力侵染、扭曲、操控之物,无论妖兽、异族、乃至心神失守之人,皆会循着你身上此钥散出的光芒与诱惑而来,不死不休。此乃你之劫数,无可避免,亦为……你之磨砺石。”
项易静静地听着,最初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眼神中的动摇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如磐石般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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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他沉声道,声音平稳了下来,“路,唯有向前。直至我能彻底掌控此钥,或拥有斩断这一切因果的力量。”
“善。”青冥道尊的声音中似乎含有一丝极淡的赞许,“然切记,堤坝之蚁穴,亦能溃千里之堤。永不轻视任何被暗面之力侵染之物。”
项易重重点头。他不再多言,盘膝调息,运转《星枢引》,七百二十条经脉中混沌真元流转,快恢复着消耗的精力与真元。约莫一炷香后,他状态尽复,眼眸开阖间,精光内蕴。
他悄然出了石窟,初开的识海如同最精密的罗盘,向着四周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细细感知着天地间最细微的能量流动、气息残留以及一切不寻常的痕迹。
他追寻着那种熟悉的、历经无数血火淬炼后才能拥有的铁血煞气,以及砺锋营惯用的敛息草的特殊味道。项忠是沙场老将,极擅隐匿行军,踪迹抹得极为干净,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但在项易如今远常人的神识感知下,依旧能捕捉到那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蛛丝马迹——一缕极淡的血气,几片被特殊角度踩断的枯叶,空气中残留的、属于砺锋营战士特有的那种坚韧而疲惫的生命磁场。
追踪并非一帆风顺。途中,他甚至遭遇了几只被奇异力量催、变得格外狂躁嗜血的妖兽。这些妖兽眼眸深处闪烁着一丝不祥的暗红,行为完全失去了常性,只剩下纯粹的破坏与杀戮欲望。项易出手如电,凝真境修为配合三万斤肉身巨力,皆是悄无声息地一击毙命,彻底湮灭其生机,避免血腥味引来更多麻烦,也防止那丝暗红气息继续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