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重新降临。但这死寂中,充满了无数道惊疑、愤怒、鄙夷的目光,像无数根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向台上的陈砚和后排的苏桐。校长和老师们脸色铁青,冲上台去维持秩序,试图收拾这无法收拾的残局。礼堂里彻底乱了套,惊叫、议论、愤怒的指责声涌起。
混乱中,我像一尾滑溜的鱼,逆着涌动的人流,悄无声息地挤出礼堂厚重的侧门。外面阳光刺眼,蝉鸣聒噪。我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带着青草和阳光味道的空气,仿佛要把肺里积压的污浊全部置换掉。那短暂的、复仇的快感还在血管里奔流,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烫。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林晚,你看到了吗?我把他们的面具撕下来了,我把他们拖进了和你一样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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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是跑着回到了家。砰地一声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将外面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心脏还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黏腻的不适感。我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急促地喘息着。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世界似乎重新恢复了安宁。一种巨大的疲惫感,混合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快意余韵,沉沉地压了下来。
我脱下书包,随手扔在书桌边的地板上。沉重的帆布包出一声闷响。就在我撑着地板想要站起身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书包敞开的拉链口。
里面,似乎有一小点极其微弱的红光?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方才那点暖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急攀升。我屏住呼吸,几乎是爬了过去,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书包带子,用力将书包拖到面前。手指因为恐惧而变得僵硬笨拙,摸索着拉开拉链,将里面的书本、杂物粗暴地拨开。
它就在最底下。
那支冰冷的、黑色的录音笔,静静地躺在书包的衬布上。
而它顶端,那个小小的指示灯此刻正清晰地、固执地、一下一下地,闪烁着!
幽暗的、血一样的红光!
那红光,在昏暗的书包内部,像一只活物的眼睛,冰冷地、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礼堂里的喧嚣、陈砚惨白的脸,苏桐崩溃的尖叫、林晚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嚎、浑浊河水里那瞬间消失的黑…所有的声音和画面疯狂地旋转、扭曲、混合,最终被眼前这抹冰冷执拗的红光彻底吞噬、冻结。
我的呼吸停止了。血液似乎也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只剩下刺骨的冰寒,比林晚葬礼那天的暴雨还要冷上千百倍。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被那闪烁的红光死死攫住。不可能……我明明……我明明在礼堂就拔掉了连接线!
我亲手亲手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如同潜伏在深渊下的巨兽,猛地探出利爪,攫住了我的心脏!捏得它几乎要爆裂开来!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抽气,身体猛地向后弹开,像躲避一条昂吐信的毒蛇。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出一声闷响,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那红光!它为什么还在闪?它在录什么?它……它录下了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神经:它是不是……一直没关?从广播站那个下午开始……它是不是……一直在录?录下了我按下录音键的瞬间?录下了我惊恐的喘息?录下了我目睹林晚跳河时的僵硬?录下了我冲出广播站的脚步声?甚至录下了刚才我在礼堂里,拔掉连接线时,那瞬间涌上心头的、扭曲的快意?
“不”一个破碎的音节从我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绝望的颤音。我像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徒劳地蹬着腿,想要离那个闪烁红光的东西远一点,再远一点。
我死死地盯着它,眼睛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瞪得酸涩欲裂。那红光,每一次闪烁,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
嗡——
一阵尖锐的耳鸣毫无征兆地袭来,瞬间淹没了房间里所有的声音。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地晃动、扭曲。那支躺在书包里的录音笔,在扭曲的视野里,仿佛变成了一颗跳动着的、猩红的心脏!它每一次收缩膨胀,都泵出粘稠的、带着腥气的暗影!
幻觉如同浑浊的潮水,汹涌地淹没了理智的堤岸。我看见陈砚捻着沙粒的手指,那灰黄色的细沙,此刻正源源不断地从那闪烁的红光里流淌出来!它们像有生命的虫豸,迅爬满了录音笔黑色的外壳,然后蔓延开来,覆盖了书包的内衬,又沿着地板的缝隙,疯狂地向我涌来!
沙粒摩擦的沙沙声,无数倍地放大,充斥了整个房间,钻进我的大脑,啃噬着我的神经。那声音里,仿佛还混杂着林晚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沙子!她嘴里全是沙子啊!”
我惊恐地用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拼命地往后缩,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但那沙沙声,那凄厉的哭喊,那闪烁的红光,无孔不入!它们穿透我的手掌,钻进我的骨头缝里!
“滚开!别过来!"我失声尖叫,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非人的恐惧。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却冲不散那刺眼的红光和幻觉中汹涌的沙海。
就在这时,那支躺在沙海中央的录音笔,突然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伴随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嗡嗡声。顶端的红光,闪烁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刺眼!
紧接着,在极致的恐惧中,我听到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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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幻觉中的沙沙声和哭喊。
是真实的声音。
从录音笔那个小小的扬声器孔洞里,清晰地、冰冷地传了出来。
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是我在广播站,按下录音键之前,因为紧张而出的、压抑而急促的喘息声。
然后,是林晚身体撞破教室窗户玻璃时,那一声清脆又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哗啦——!
紧接着,是浑浊河水那沉闷、贪婪的咆哮!哗——轰!
最后,是林晚母亲那穿透一切的、泣血的哀嚎:“沙子!她嘴里…全是沙子啊!”
这些声音,被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冷酷地、精准地、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我的喘息,玻璃的碎裂,河水的咆哮,母亲的哭喊…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献给死亡和绝望的、永无止境的安魂曲。
“啊——"我终于彻底崩溃,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那声音里充满了被彻底撕裂的恐惧和无尽的悔恨。我再也无法忍受,像疯了一样从地上弹起来,撞翻了椅子,跌跌撞撞地扑向书桌,一把抓起那支依旧在播放着死亡之音、闪烁着不祥红光的录音笔!
入手一片冰冷,仿佛握着一块来自地狱深处的寒冰。
我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死死攥在手心,仿佛要把它捏碎!然后,像甩掉一条致命的毒蛇,又像是要彻底毁灭这带来诅咒的源头,我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朝着紧闭的窗户狠狠砸了过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