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嬷嬷气得差不多,准备下令将春草先关起来时,阿箩忽然又怯生生地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恐惧和犹豫:“嬷嬷……那,那油布包里……好像还有东西……”
刘嬷嬷一愣,重新拿起那个油布包,仔细一捏,里面似乎确实还有东西。她撕开油布的内层——一张折叠起来的、有些黄的纸条飘落下来。
旁边一个小太监机灵地捡起来,递给刘嬷嬷。
刘嬷嬷展开纸条,只看了一眼,脸色骤然剧变!那上面写的,竟然是几句大不敬的、诅咒宫闱的秽语!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初学写字的人所写。
偷窃宫物已是重罪,再加上这诅咒宫闱、心怀怨望的纸条,性质就完全变了!这是足以掉脑袋的大罪!
“好啊!好啊!”刘嬷嬷气得手都在抖,将那张纸狠狠摔在春草脸上,“你不仅偷东西,还敢写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东西!你这是要诛九族啊!”
春草彻底懵了,看着那张纸,如同见了鬼一样:“不!不是我的!这不是我写的!我根本不识字啊嬷嬷!冤枉!天大的冤枉!”
她哭喊着磕头,额头瞬间见了红。
但此刻,没有人会相信她了。证据一件比一件致命地出现,她的任何辩驳都显得苍白可笑。
“堵上她的嘴!捆起来!”刘嬷嬷厉声喝道,声音里也带了一丝恐惧——这事闹大了,她也必须立刻撇清关系,“立刻上报!请内务府的公公们定夺!”
事情的展远所有人的预料。谁也没想到一次普通的偷窃,竟然会牵扯出“诅咒宫闱”这样骇人听闻的大罪。
内务府的人来得很快,查看了“赃物”和那张要命的纸条后,脸色也都十分凝重。春草像一滩烂泥一样被拖走了,等待她的,绝不会只是简单的杖责或苦役。
掖庭里人人自危,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议论半句,生怕被牵连进去。
阿箩默默地看着春草被拖走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冷。
那张纸条,是她模仿春草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提前写好,塞进油布包内层的。她前世见过春草偷偷练习写自己的名字,记得那笔迹。至于内容,不过是几句宫里最忌讳的咒骂之语。
借刘嬷嬷的手,借宫规的刀,她兵不血刃地除掉了第二个敌人。
甚至不需要荆辞出手。
她回到冰冷的小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只有一种冰冷的疲惫和一种……正在逐渐变得坚硬的东西。
她知道,从她写下那张纸条开始,她就已经彻底告别了那个怯懦卑微的阿箩。
她在深渊里,又往下走了一步。
……
深夜,地宫。
荆辞到来时,带来了外面的消息。
“春草,招了。”他的声音在黑暗中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扛不住刑,承认了偷窃,但死活不认那纸条是她写的。”
阿箩沉默地听着。这在她预料之中。酷刑之下,承认偷窃是自保,承认诅咒则是找死,春草再蠢也分得清。
“然后呢?”
“内务府不会信她。证据确凿,又是风口浪尖。”荆辞顿了顿,“王婕妤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阿箩嘴角勾起一丝冷嘲。果然,对于一颗已经毫无用处甚至可能带来麻烦的棋子,王婕妤弃得毫不心疼。
“她活不过今晚了。”荆辞给出了最终的判决。
地宫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做的?”荆辞忽然问。他指的是那张纸条。
“是。”阿箩没有否认。在他面前,她无需伪装。
黑暗里,他似乎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有些意外,又像是……某种程度的认可。
“很险。”他评价道。若字迹被认出是模仿,若纸条被现得太早,她都会引火烧身。
“但有用。”阿箩接口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和……证明,“我们不能总是靠‘意外’。”
她是在告诉他,她并非只能依赖他的力量。她也有自己的手段和价值。
荆辞再次沉默了。这一次的沉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下一步?”
阿箩抬起头,尽管一片漆黑,她却仿佛能感受到他目光的方向。
“下一步,”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我们需要一双眼睛,一双能帮我们看到更多地方的眼睛。”
除掉威胁只是自保。要想真正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他们需要信息,需要能提前洞察风向的能力。
她需要培植属于自己的、哪怕是最微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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