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阴沉着脸快步走过来,手里的藤条毫不客气地抽在阿箩身边的雪地上,溅起一片雪沫:“作死的小蹄子!笨手笨脚的!还不赶紧起来!耽误了娘娘的事,仔细你的皮!”
阿箩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被抽到,而是摔得太重。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寒冷和恐惧,手脚有些不听使唤。
“磨蹭什么!装什么娇小姐!”张嬷嬷见她动作慢,又是一藤条抽过来,这次结结实实打在了她的胳膊上。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
阿箩咬紧了嘴唇,把痛呼咽了回去,眼底却不受控制地涌上一层水汽。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这种熟悉的、任人宰割的屈辱感。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铁链拖地声由远及近。
几个穿着脏污不堪、几乎看不出原色短褐的男人,拖着几辆运污物的板车,低着头,沉默地从掖庭宫外的甬道经过。
是“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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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最下贱的人,负责清理秽物、搬运尸体,连寻常太监都瞧不起他们。
宫女们都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眼睛。
张嬷嬷也嫌恶地皱紧了眉头,像是驱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快走快走!别在这儿碍眼!”
阿箩的目光却猛地定格在其中一个身影上。
那人走在最后,身形比其他人都要瘦削一些,低着头,杂乱的头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紧绷的下颌轮廓。他拖着沉重的板车,脚步有些蹒跚,裸露在破袖外的手腕瘦得皮包骨头,上面还有深一道浅一道的冻疮和伤痕。
荆辞……
是他!
阿箩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前世,她被打得奄奄一息,像块破布一样被丢在乱葬岗。是他,这个沉默得像影子一样的净军,偷偷找到了她,用一张破草席裹住了她几乎赤裸的身体,给了她最后一点体面。
她至今还记得,他那双死寂的、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睛,和她残存的意识里,他笨拙地帮她合上眼睛时,指尖那冰冷粗糙的触感。
他后来怎么样了?她不知道。但现在,他看起来和她一样,在泥潭里挣扎,随时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
同是天涯沦落人。
一股莫名的冲动,让她几乎是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即将走远的身影,用尽力气喊了一声:“等……等等!”
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雪地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些净军。
荆辞的脚步顿了一下,极慢极慢地回过头。
杂乱的丝间,一双眼睛望了过来。
那是什么样的眼睛啊。
空洞,麻木,灰暗得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没有一丝活气。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再在那片死寂的湖面上激起丝毫涟漪。
张嬷嬷反应过来,顿时勃然大怒,藤条劈头盖脸地就朝阿箩抽去:“反了你了!小贱蹄子!你跟谁说话呢!也不嫌脏!”
阿箩抱着头缩在地上,藤条落在身上,疼得她直哆嗦。
荆辞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然后,他默默地转回头,继续拖着板车,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消失在甬道的尽头。
仿佛刚才那一声呼喊,只是雪地里一声微不足道的叹息。
阿箩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是啊,他现在又不认识她。
她自身难保,又能做什么?
张嬷嬷打累了,啐了一口:“晦气东西!今天不准吃饭!给我把西苑的雪全部扫干净!扫不完,明天接着打!”
阿箩蜷缩在雪地里,浑身冰冷,身体和心都疼得麻木了。
绝望再次攫住了她。
但是,就在那片无边的寒冷和绝望中,一点微弱的、却不肯熄灭的火苗,在她心底顽强地亮了起来。
她看到了。
刚才荆辞回头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他破旧的棉鞋裂了个大口子,露出冻得紫的脚趾,在雪地里留下一个带着血痕的脚印。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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