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後的皇帝话一直很少,将户部呈上的账看了许久,揉揉额头交给其他臣子传阅,然後探讨声起。
“依臣之见,那南方偏远贫瘠又不开化,虽同是大月百姓,却也是心野难服。陛下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高大人此言有理。但陈某想问一问,既然同是大月臣子,同是陛下子民,又怎能厚此薄彼?陛下爱民如子,听闻一处过得不好都是寝食难安,前年更是削减自身用度给西北的将士们添新衣。西南归顺我朝五十馀年,一直纳贡称臣不曾懈怠,高大人此言是说陛下睚眦狭隘,还是说大月没有容人之量?”
“陈潜!你!……陛下,臣绝无此意,只是近年各地收成不好,国库又才堪堪把亏损补完,况且春日才到,臣怕那一日地方上就会报上旱灾。还有之後就是夏日,大水丶火灾,还有秋日……”
这位高大人断断续续将一年四季都说成了灾害不断的倒霉季节。
但不可否认,他说得在理,钱要花在刀刃上,民生都解决不了谈什麽教化建设呢?
皇帝也没有说话,他拿着本奏折,盯着案上地图,目光从沿海转到内地,又转到边疆。
这是都是祖宗基业。
皇帝按了按肩膀,道:“诸卿暂退,容朕想想。”
帘後,等人都走完了,顾晚之才提着药箱出来。
皇帝看见他,神情缓了一些,虽然还是面无表情,道:“去床边等着吧。”
顾晚之道:“是。”又打帘入内,走到龙床边上。
皇帝紧跟而来,等高简为他脱去上衣,背对着顾晚之坐下。
顾晚之慢慢拆开皇帝肩膀上白纱,然後倒吸一口气。
昨日皇帝後肩上的伤都结痂了,却被皇帝剧烈的动作撕开,任由它流了许多血。
现在看来,伤口比昨日不知道严重多少。
顾晚之闷闷的。
皇帝看不见自己的伤口,感觉他不对劲,问:“如何?可是发炎?”
顾晚之清洗伤口撒上药粉,再包上,又换了一瓶药移到皇帝身前,用手指粘了脂膏热化在手心,在皇帝肩前揉着。
这次他不敢乱看,老老实实目视前方。
皇帝一直看着他,耐心等他磨蹭完,穿上衣服,指着不远处他方才坐的地方,问:“吃了许多点心?饿?”
“呃……”顾晚之摇头,“陛下,臣不饿。”
“如此。”皇帝点点头,将他看了一圈,问,“昨夜可是未睡好?在想与朕的事?”
皇帝指了身侧脚凳让顾晚之坐下:“想了什麽?说与朕听听?”
顾晚之:“臣什麽也没有想,只是睡不着。”
“好。”皇帝问,“可困?”
顾晚之摇摇头又点点头。
皇帝就指着一软榻,道:“去睡会儿。”
顾晚之连连推辞,皇帝却不容他置喙,吩咐高简叫人换上宁神的香,又放下帘子关上窗户。
皇帝把顾晚之按到榻上坐着,道:“睡到午时。”
顾晚之问:“那,那陛下呢?”
皇帝道:“有政务。”
不是睡在一处就好。顾晚之松口气,点点头,等了一会儿见皇帝还不走。
他思索着,脱了鞋脱下外袍,钻进被窝,从里面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皇帝。
皇帝眼神柔和,道:“簪子发冠也拆掉。”
顾晚之依言。
他确实很困,躺进被窝就眼皮直耷拉。
皇帝摸摸他额头,然後掀帘出去。
内殿昏暗暗的,光线一点不扰瞌睡,顾晚之第一件事没想完就睡着了。
然後他做了一个少时经历过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