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来,又问:“这药有损神智,容易傻,还是不好多吃啊。二公子这是吃了多久?”
顾晚之斟酌开口:“一个多月。”
老大夫抚须蹙眉,继而释怀:“此药霸道,喝一月岂不是要变成痴儿?想来二公子另有佳方,是老夫卖弄了。”
顾晚之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麽。
他现在是一只乱入狼群的小羊羔,如果再要咩咩叫肯定会死得很惨。
老大夫看他不说话,开口建议:“不若老夫通知侯府接二公子回去?”
顾晚之:“……”
现在他好像有两个身份。
一是皇帝说的,他是一个县令的儿子,家远在西南边陲。
二是老大夫说的,他是一个侯爷的儿子,侯府就在京都。
他惜字如金:“好。”
老侯爷正在含饴弄孙,谁知道自己孙子不好好在宫里当值,喝了什麽“神仙糊涂药”在医馆躺着。
他眉毛胡子一把抓,阔步跟着药童而去,来到地方进门一看,果见自己孙子一副磕五石散磕过头的模样。
“我说子安,陛下不是说你在宫里当值,说要好好精进医术吗?怎麽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
顾老侯爷把顾晚之提起来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捧着顾晚之的脸颊仔细打量。
顾晚之揪住面前陌生老头的手臂,盯着对方的眉眼和嘴巴,在判断自己和他肢体接触的排斥情况。
想当初皇帝抱他,他可是一千万个不愿意,现在这白胡子老头抱他,他还挺能适应的,而且老头身上的味道让他很安心。
顾晚之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晕倒了。
顾老侯爷还没着急,老大夫已经号上了脉,道:“老侯爷放心,是损神智的药喝多了,停喝就好,停喝就好。”
先别废话了,带我回去看看这侯府到底长什麽样子,我究竟是不是“二公子”啊喂。
顾晚之在心中焦急呐喊,被老侯爷一把抱起时呆住了。
这老头……真有力气。
药堂距离顾侯府不远,老侯爷把顾晚之放在马车上,没走一炷香就到了。
顾晚之没想好怎麽面对老头,索性任由人抱来抱去,期间又被人灌了一碗汤药。
躺在舒服的床上,顾晚之真的睡着了,再醒来身边一人也无,瞧着天光该是黄昏时分。
他悄摸走到窗边书案上翻看,看见了好几本医书,医书上的批注字迹与他来说半生不熟,可那些胡乱图画的牛马让他感到亲切。
而且他看见了好几个“顾晚之”。
他是顾晚之了,他确确实实是顾家的顾晚之。
他敲敲又疼又瞌睡的脑袋,找一张白纸写下“上,骗你,你是,医,你是顾侯家”。
他坐在昏暗中,只觉得头痛欲裂,记忆深处有什麽呼之欲出,可在他即将探知真相时更大的深渊巨浪将他吞噬。
他用力按住扶手,希望用疼痛缓解晕沉。
在他撑不住摔在地上之前,他想起半梦半睡间老侯爷给他灌下的那碗药的味道。
那是太医院给他开的药的味道,是什麽“神仙糊涂药”,损神智的。
皇帝。
皇帝究竟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