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晚之,他闭着眼睛。
一个人,从太子到皇帝,心里只念着他,处处迁就,万般宠爱,顾晚之说不心动是假的,可他别扭。
顾晚之这个人,拧巴极了,知道自己是送给皇家的礼物,二话不说离家出走,六七年音信全无,回家见了父母憋着口气,硬是不喊一声父母,苏娴一滴泪砸在他的手腕,却叫他断肠寸断,再也辜负不起来了。
眼下气氛浓浊,暧昧与欲念横生,他竟然大吭一声,钳住皇帝的手腕咕咚咕咚把粥喝完,躲进被子里不出来了,孩子似的,攥紧被角不让皇帝掀。
皇帝不与他计较,只手指摩挲碗沿水痕,隔着被子,脸颊贴在顾二公子的发顶,故意问他:“是我今早伺候得好了,二公子开始接受我了?可怎害羞至此,看我一眼也不愿?”
顾晚之耳根子软,红透了,瞧瞧用食指戳开一个洞,却被皇帝逮个正着四目相对,那薄唇水润润的,什麽也没乱吃,独独在脸颊的牵动下勾起,竟是微微一笑。
惨叫一声,顾晚之急得去捂皇帝的嘴,然他的手伤着,虽已上药包扎,但一番冲击下还是流了血。
吃葡萄脏了手,皇帝给他含手指都要规劝的人,怎麽受得了皇帝跪在身前?
顾晚之声音沉闷:“你,你别说话了。”
皇帝擡手,指腹点在唇瓣,从善如流道:“是,我嗓子还伤着呢,是得少说话。”
他见顾晚之实在是羞,深知循序渐进日久天长的道理,放下攻势吩咐外头的太监:“宣太医院太医陆詹。”
今早在马车上皇帝已经检查了一遍顾晚之的身子,除了肩膀和手指,那身子洁白如玉,没有一颗痣,也没有一丝伤。
但皇帝总归在意他太多,又问一遍有没有伤,又怕有内伤。
不多时,陆詹行礼,皇帝叫起,陆詹就跪在了床边,同侪二人对视一眼,顾晚之率先移开目光。
陆詹眼观鼻鼻观心,熟练为顾晚之包扎手掌的伤口,皇帝坐在外头看折子。
陆詹走後,皇帝吩咐把晚膳摆在罗汉床上,几张小桌拼接在一起,他把顾晚之搀到一边坐着,自己做另外一边。
地方小,菜品有削减,皇帝不用人伺候,和顾晚之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夹菜。
正吃着,廖蕊打外头近来,看向皇帝。
皇帝点了下头,廖蕊就低腰对他耳语:“回陛下,太後娘娘方才又去了太庙。”
“下去吧。”皇帝给顾晚之盛鱼汤,眼底深意不明。
忙碌的皇帝,念经的太後,负伤的太医,以及满城乱窜抓人的锦衣卫,这一夜实在是平常又热闹。
那药伤身,顾晚之在西苑养病多日,再出门已经是十多日以後了。
在皇帝的有意打压下,高家的罪证很快被翻出来。
譬如先帝灵渊十六年春闱,户部高尚书曾在黑市开赌盘,并打死了一个无赖。
譬如昭宁三年,神机营高提督纳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妾,还把人家的哥哥也收用了,这对兄妹是现在的鸿胪寺丞李卿进献的。
……
高尚书已致仕归家,又是皇帝的外公,八十多岁的老头颤颤巍巍跪在殿中,一双眼浑浊不堪,曾将皇帝放置于脖颈“骑马”的双手干枯如松树皮,皇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璇革职查办,流二千里。
……
高家虽未废,但短时间内再难跻身京都权势家族,唯一能撑起来的几个子弟,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冒冒失失,没有太後托举,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顾晚之听得愣神,没发现徐阙探究的目光。
“子安,你家侄女,可许了人家?”
侄女?
衍思……太小了。
“你说我四哥哥家的纯映?”顾晚之扫视徐阙,意味明显地哼一声,“你要去提亲?”
那神情太过嫌弃,徐阙怪叫道:“不是给我,是我那个堂弟徐绮,徐弃孱,他托我打听的。”
“那个在翰林院做编修时烧了一屋子书的昭宁二年的探花徐绮?”顾晚之杏眼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