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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废墟之上（第1页）

意识彻底回归肉身，带来的并非解脱，而是如同置身炼狱般的真切痛楚。每一寸经脉都如同被烈焰灼烧后又浸入冰海，元神更是脆弱得仿佛琉璃器皿，稍有不慎便会增添新的裂痕。左肩那团归墟蚀气死寂地盘踞着，不再主动侵蚀，却也无时无刻不在散着冰冷的排斥感，与风曦自身修炼的生生仙道格格不入。

玉鼎真人倾尽所能，以金针渡穴疏导淤积的死气，以无数温养元神的珍稀丹药化为氤氲药力，缓缓滋养着她干涸的识海。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破碎的瓷器上小心翼翼地涂抹粘合剂，稍一用力，便是前功尽弃。

风曦以惊人的意志力忍受着这一切，她摒弃所有杂念，全部心神都沉入体内，引导着那微弱的《万象更新诀》道韵，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自身的破损。她不再试图去驱赶或炼化那团蚀气，而是尝试去“理解”它，理解它为何能与自己的本源共存，甚至……在最后关头稳定了她的元神。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探索，如同在悬崖边观察深渊。她现，这蚀气并非纯粹的死物，其内部蕴含着一种极其古老、近乎本源的“终结”法则。洪荒天道讲求循环往复、生生不息，而这归墟法则，则代表着一切循环的终点，是绝对的“静”与“无”。两者本质对立，但在某种极其微妙的层面上，又仿佛是一体两面。没有生，何来死？没有秩序，何来混沌？

“或许……我无需将其视为异己，而是……一种极端状态下的‘道’？”风曦心中萌生出这个念头。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若传出去，必被视作堕入魔道。但她亲身经历过那种以“死”克“序”的力量，深知其并非简单的邪恶。

就在她于痛苦与沉思中艰难恢复时，副将每日都会前来，低声汇报着战后的情况。

天庭的景象，透过副将的言语，一点点在她脑海中勾勒出来。

南天门外，昔日祥云缭绕、金桥横空的胜景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绵延万里的焦土，破碎的山河，以及悬浮在虚空中、如同巨大伤疤般的星舰残骸。天庭工部的神匠们正在日夜不停地清理战场，回收尚能利用的材料，但进度缓慢。那些星舰残骸结构特殊，蕴含着奇异的能量辐射，寻常仙官难以靠近。

周天星斗大阵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如同一位力竭的巨人，勉强支撑着苍穹。斗部仙官们正在全力修复受损的阵基，但这需要海量的资源和漫长的时间。

各部仙神都笼罩在悲伤与疲惫之中。雷部失去了近半的同袍，闻仲天尊虽未多言，但眉宇间的沉痛挥之不去。天蓬元帅的天河水师几乎被打残，他本人也受了不轻的伤，却依旧强撑着整顿残余舰队，巡视四方。四海龙宫送来了大批疗伤物资和援建工匠，但四海本身也因抽调力量而防御空虚。镇元子的人参果在这次大战中消耗殆尽，他正闭关培育新的灵根。幽冥血海此次出力不小，但也伤亡惨重，冥河老祖似乎借此机会，正悄然扩张着在血海之外的影响力。

而内部，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也开始悄然出现。

“……有仙官私下议论，认为此次劫难，皆因天尊您……触碰禁忌之力，引来了星灵帝国的重点关注……”副将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甚至有人暗中串联，意图联名上奏，请求陛下与娘娘……限制您的权柄，以防……再招祸端。”

风曦闭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早已料到。胜利时，万众敬仰；一旦付出惨重代价，质疑与诿过便会接踵而至。人性如此，仙神亦难免俗。

“还有，”副将继续道，“据瑶池暗卫密报，西牛贺洲边缘，靠近陨星原的方向，近期有不明身份者活动，其气息……与当初阴影魔王麾下残党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似乎……更精纯，更古老。”

阴影魔王的残党？还是……新的归墟势力？风曦心中微凛。归墟的触角，果然不会因一场战役而彻底收回。

“另外，星宿海对回收的星舰数据核心解析有了新进展。”副将话锋一转，带来了一丝不同的消息，“那些关于‘主宰’和‘重置机制’的信息碎片，指向一个名为‘万古坟场’的古老星域。据说，那里是数个宇宙纪元前，某个辉煌文明最终湮灭的遗址，也是……归墟之力最为活跃的区域之一。星灵帝国的‘肃正协议’，其底层逻辑似乎与那个湮灭文明的某种‘终极防御程序’有关。”

万古坟场？数个宇宙纪元前的文明？终极防御程序？

信息碎片如同拼图，似乎正在指向一个更加宏大而古老的谜团。星灵帝国，或许也并非一切的源头？

“知道了。”风曦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继续监视内部动向，尤其是与西牛贺洲不明势力可能存在的勾结。加派人手，协助星宿海解析数据，重点调查‘万古坟场’和那个湮灭文明。”

“是！”副将领命，犹豫了一下，又道，“天尊，您的伤势……陛下和娘娘十分关切，已命蟠桃园送来三千年一熟的蟠桃……”

风曦微微摇头：“蟠桃虽好，于我此刻伤势，效用有限。告诉陛下娘娘，风曦感念圣恩，必竭尽全力恢复，以应未来之变。”

副将躬身退下。

静室内重归寂静。风曦缓缓睁开眼，望向窗外。那里不再是熟悉的仙景，而是修复中的、布满伤痕的天庭景象。

废墟之上，重建艰难。外患暂退，内忧已生。更有那星海深处的强敌与宇宙古老的秘密，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

她的伤势远未恢复，道基受损严重，归墟蚀气如鲠在喉。前路看似比战前更加迷茫与艰难。

但她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既然未死，便要前行。既然触碰了禁忌，便要弄懂它，掌控它。

她重新闭上双眼，不再仅仅修复伤势，而是开始尝试一种更加大胆的举动——不再排斥肩头的归墟蚀气，而是引导着《万象更新诀》那“更新”与“循环”的道韵，主动去接触、去包裹那团死寂的能量。

如同将一颗冰冷的顽石，投入温润的泉水之中。

是泉水将石头暖化，还是石头将泉水冻结？

她不知道。但这废墟之上的新生，注定将走上一条与前人截然不同的道路。而这条路的尽头，是拯救，还是彻底的沉沦，唯有走下去，方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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