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就打算在这儿站一天?”du看着那个正和一个卖香料的萨弗拉商人讨价还价的娜仁图亚,“为了一小袋孜然跟人吵半天,帕夏要是知道她‘心腹大患’的日常就是这个,会不会气得当场脑溢血?”
两个人观察了一阵子,现娜仁图亚在那个香料摊子前站了挺长时间。
“她好像是在等人?”伊娜莉丝有了猜测,“你看那个商人,虽然两人看上去像在争吵,但眼角是带笑的。这证明他们很熟。”
“那能说明什么?”du哼了一声,把榴弹射器从右肩换到左肩,“我们就这么干看着?”
话音未落,那个还在为半枚代币的归属权与老板谈笑风生的娜仁图亚,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所有动作。
她甚至没回头,只是唾沫横飞的争论声戛然而止。那股子鲜活的、市井的热闹劲儿,在她身上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像一头在水边饮水时,突然听见草丛异动的野兽,整个身体的肌肉都在一瞬间绷紧了。
娜仁图亚脸上的笑容敛去了半分,那双如同琥珀般的眼眸微微一转,隔着嘈杂的人群和扬起的尘土,精准无比地,与伊娜莉丝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娜仁图亚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有过微不可察的收缩。
这张脸……她认得。在帕夏府邸的露台上,像个影子一样跟在那个枢机身后的女人。虽然换了身衣服,但那双冰蓝色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和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根本不可能认错。
她的目光随即又扫向伊娜莉丝身边的du。这个扛着巨大榴弹射器的萨卡兹……那头标志性的红白长,还有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一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她想不起来具体在哪见过,但她知道,这种人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变成一片废墟。
“她认出我了。”伊娜莉丝轻声说,手已经自然地滑向后腰,指尖搭上了铳械冰凉的握把。
“别这么自恋,”du嗤笑一声,故意把榴弹射器扛得更高了些,金属外壳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我猜我肩上这个大家伙,比你那张几百年都不化的冰块脸更让人印象深刻。”
她还故意拍了拍,沉重的闷响让旁边一个刚要挤过来的佣兵浑身一僵,默默地、非常识趣地挪开了两步。
娜仁图亚没有立刻逃跑,甚至没有流露出半点惊慌。
她反而冲那个萨弗拉商人咧嘴一笑,牙齿在沙尘中显得又白又亮。一枚代币从她指间弹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落进商人摊开的手掌里。“算了,今天我心情好,这半枚代币就当请你喝一杯!”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矮身。那动作快得像一阵风,甚至没人看清她是怎么把摊子上的货物卷进怀里的。
她连句再见都没说,一头扎进了身边最密集、最混乱的人堆里,瞬间消失不见。
周遭的小贩和顾客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生了什么,只觉得一个人影闪了过去。
“喂,她跑了。”du咂了咂嘴,脸上的表情非但没有半分懊恼,反而被一种猎人终于惊起猎物的兴奋所取代。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这才有意思嘛,我还以为她要站那儿跟人聊到太阳下山呢。”
伊娜莉丝没有答话。
在娜仁图亚转身的同一秒,她已经动了。没有多余的动作,像一支离弦的箭,悄无声息地切开了熙攘的人流。
“等等我!”du反应也不慢,但还是扭头冲着身后还在愣的两个家伙吼了一嗓子,“慑砂,你带着小车回你们那破武器店去,等我们消息!”
慑砂张了张嘴,似乎想问点什么,但du已经扛着她那把“心爱宝贝”,用一种与伊娜莉丝截然不同的、野蛮粗暴的方式,硬生生在人群里挤开一条道,紧跟着追了上去。
“搞什么啊……”慑砂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小声嘟囔了一句。
三道身影,瞬间在这片混乱的黑市街头,展开了一场毫无预警的追逐。
“我的饼!”
一个包着头巾的胖老板出惨叫,看着他刚出炉的烤饼骨碌碌滚了一地,又被后面奔跑的脚步踩进了尘土里。du的榴弹射器边缘刚刚就从他摊子上扫了过去。
“回头找帕夏报销!”du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嗓子。
鬼才会报销。
沁礁黑市的街道,与其说是街道,不如说是由无数摊位、临时建筑和拥挤人流硬生生挤出来的缝隙。娜仁图亚像一条滑不溜丢的沙蛇,在这里游刃有余。她对这里的每一条小路,每一个可以借力的货箱,甚至每一个摊贩老板的脾气都了如指掌。
“嘿!老阿曼!借个道!”她笑着从一个卖烤沙地兽肉串的摊位上一跃而过,动作轻盈得像只跳羚。她甚至没忘了顺手抓走一串滋滋冒油的烤肉,留下那个杜林老板在原地笑骂。
“臭丫头!”
紧接着,她一脚踹翻一个堆满空酒瓶的木箱。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混杂着酒液的酸臭味炸开,几个刚喝上头的佣兵被溅了一身,骂骂咧咧地就站了起来,正好挡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