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朱红宫墙。
南烁带着允堂出现在了御书房。
允堂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月白常服,衬得他脸色愈苍白透明,仿佛一尊易碎的琉璃人偶。
自己独自安静地坐在靠窗的锦墩上,目光落在窗外一株枯瘦的梅枝上,对御书房内凝重的政务氛围和偶尔投来的目光,全然漠视。
南烁端坐龙椅,批阅着奏章,看似专注,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未曾离开那个单薄的身影。
父子二人之间,隔着一道无形却又厚重无比的墙。
不过半个时辰,允堂便微微蹙起了眉,体内那股熟悉的隐痛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站起身。“里面闷,我去外面走走。”
南烁执笔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只从喉间逸出一个音节。“允。”
允堂不再多言,转身便走,宽大的袖袍随着他的动作带起一阵微弱的凉风。
走出御书房那沉重的大门,将身后那令人窒息的权力中心隔绝开来。
深秋的宫廊,寒风萧瑟。
允堂扶着冰冷的汉白玉栏杆,极目远眺,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琉璃瓦顶,投向宫墙之外灰蒙蒙的天空。
那里没有自由,不过是东远拼死为他争取的牢笼,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等死。
也让东远白白没了命。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疾不徐,带有文人特有的从容,却又暗藏机锋。
允堂没有回头,连姿势都未曾改变一丝,维持着凭栏远眺的姿态,不管来人是谁。
沈煜在他身旁站定,与他并肩望向同一片压抑的天空。
他穿着一身靛蓝色官袍,面容清隽,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多日不见,十五殿下风采依旧。”
允堂一丝余光都吝于给予。
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里面淬满了讥诮,声音轻飘飘的,却像裹着冰碴。
“沈大人,我们好像不熟,也不是……能站着聊天的关系?”
允堂微微侧过头,终于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沈煜一眼,那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我活着回来,恐怕……很不如某些人的意吧?”允堂轻轻咂了一下嘴,带着惋惜的腔调。“真是……可惜了。”
沈煜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眼神却愈复杂难辨。并不动怒,反而顺着允堂的话道。
“说实话,臣曾对十五殿下您……很是看不上。”沈煜语气坦然的说。“当然,现在……仍是。”
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允堂的侧脸。“但臣没想到,陛下如今为了您,居然……想放弃谋划多年的布局。”
允堂听着这话,脸上那抹讥诮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眼神里却沉淀下浓浓的不屑,像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