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在术前谈话时就有预案。
赵主任知道孟燕臣的选择,但此刻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颊和不断渗出的冷汗,作为医生和老友,他必须再问一次。
孟燕臣几乎要脱口而出“要加”。
那深入骨髓的、如同无数烧红钢针在神经末梢反复穿刺搅动的剧痛,正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志防线。
但理智瞬间回笼。
术前谈话的内容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阿片类镇痛药、某些静脉镇静剂,会显着抑制神经元兴奋性和神经冲动的传导度,干扰神经轴突在修复早期的电生理活动和生长导向,可能对最终功能恢复的效果产生负面影响。
他不能让之前的痛苦白费。
为了那握回手术刀的可能,他必须忍受这修复期的剧痛。
他下意识地飞快瞥了一眼身边的小河。
她正紧张地盯着赵主任,又担忧地看着他,双手无意识地交叠在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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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绝不能让她知道这残酷的痛楚换恢复的真相,那只会让她更加忧心如焚。
“按计划执行吧。”
孟燕臣当着小河的面不想多说,怕她听了心疼。
赵主任理解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带着敬佩和一丝无奈:“行,你心里有数就好。好好休息,抗感染和消肿是关键。有任何异常,比如疼痛突然加剧、手指白紫、或者感觉异常加重,叫我。”
“谢了,老郑。”
孟燕臣的声音还很虚弱。
他拍了拍孟燕臣没受伤的左肩,又对小河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才带着人离开。
送走赵主任一行,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孟燕臣觉得刚才那番交流几乎耗尽了他刚积蓄的一点力气,疲惫和疼痛如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
他闭着眼,努力调整着呼吸。
身体不对劲。
他感到一阵阵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紧接着又觉得浑身滚烫。
与伤口尖锐的疼痛交织在一起,骨头缝里都透着酸乏。
凭着多年的临床经验和对自己身体的了解,孟燕臣心里咯噔一下:体温在升高,很可能要烧起来了。
术后感染和高热是常见而凶险的并症,这漫漫长夜,注定难熬。
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椅子上,强打精神看书却掩不住倦意的王小河。
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不行,夜里如果高烧起来,物理降温、换药……
她怀着孕,不能让她跟着把身体熬坏了。
“小河……”他声音比白天更哑了。
“嗯?要什么?”王小河立刻放下书凑过来。
“我有点累,想一个人安静睡会儿。”
孟燕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疲惫,而不是虚弱,“你回家吧……放心,我有事叫护士。”
王小河皱眉:“我在这陪你。”
“听话。”孟燕臣看着她,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却又刻意放软了语气,“你在这儿……我总想着你,睡不踏实。”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她无法拒绝的诱饵,“明天早上……我想喝你熬的青菜肉末粥,要稠一点的。”
王小河知道孟燕臣是故意支开她,但看着他疲惫却坚持的眼神,想到他惦记着粥,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加上自己确实疲惫不堪,肚子也隐隐作痛。
看看他裹着厚厚纱布的手,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不舒服一定要叫人。我明天一早就带粥来。”
她仔细给他掖了掖被角,又跟值班护士聊了几句,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小河走了,孟燕臣强撑的精神垮塌下来。
这一夜,体温像失控的野马,飙升的度让他心惊。
伤口处的疼痛在高温下仿佛被放大了数倍,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重的钝痛。冷,又热,冷汗浸透了病号服。
值班医生和护士来了,灯光刺眼,冰袋贴上滚烫的皮肤带来短暂的刺激,抗炎药水注入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