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倒没纠结这个,反正她已经拒绝了,她现在在想五公主刚才说的和亲之事:“我怎么觉得……这事不大靠谱陛下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那可不一定,三公主毕竟是宁王胞妹,陛下就算看在嘉贵妃大义灭亲打断了宁王双腿的份上不责罚她,也肯定不会喜欢她了,说不定就想借此机会把她远远地打出去呢”
顾念念猜测。
三日前的事已经传开了,众人都明白了为什么那日谢家领兵逼宫时宁王不在场。不是他关键时刻痛改前非停止了原定计划,而是他被嘉贵妃提前叫去了宫中,还被关在永宁宫打断了双腿。
其中内情究竟如何虽不清楚,但嘉贵妃能有这个魄力,实在是众人都没想到的。
宁王毕竟是她的亲儿子,且是二十年来最受她器重的儿子。能在关键时刻做出这样的抉择,实非常人所能做到。
李瑶枝比顾念念想得多些,点头支持了沈嫣的看法:“鞑靼求娶大周公主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从咱们大周建国就在说,朝廷从未答应过。”
“如今边关虽时有战事,但一直是咱们占上风,没道理这时候送公主去和亲,更没道理送个真正的公主过去。”
自来和亲,要么是宗室或功勋之家的女儿,要么干脆就从宫女中找个聪明伶俐的封为公主,鲜少有真正的公主远嫁外邦的。
大周建国至今都没有公主和亲的例子,皇帝若是开了这个口子,还嫁个真公主过去,史书上都要记他一笔,他丢不起这个人。
沈嫣颔:“也不知这消息哪里传出来的,五公主竟信了,想来是关心则乱。”
几人说了几句便不再提起这个话题,转而又聊起了别的,很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第93章假象那日你入宫前,母妃把我叫去了
天牢里,齐云英走到一间牢房门口,让人打开了门。
这里关押的都是要犯,狱卒们怕上面还没判罚,犯人就先死了,所以没有皇帝的命令一般不会轻易用刑,一应饭食也并不克扣。只是毕竟是牢狱,条件再好也比不过外面。
宁王虽未受刑,却被嘉贵妃打断了双腿,即便有太医按时来换药,身上还是难以避免地出现了一些异味。
这几日一直有人昼夜不断地审问他,他起初还想隐瞒,或是将罪名都推到谢家身上,但不过一日就扛不住了,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全都说了。
被打断的双腿实在太疼了,狱卒们虽未对他用刑,但将他带去审问时动作十分粗鲁,令他本就严重的伤势雪上加霜。太医不知是不是受到皇帝的命令,给他换药也丝毫不顾他疼痛与否,每每都是匆匆换完匆匆离开。
庄承说他是皇帝的儿子,便是犯了再大的错,皇帝也不会杀他。只要他将一切交代清楚,很快便能从这里离开。
宁王从小到大都未曾受过这样的苦,哪里撑得住,当即便“坦白从宽”了。
此时他正躺在牢房窄小的木板床上痛苦呻吟,耳边忽然听到熟悉的开门声,以为是狱卒又要带他去审讯,吓得捂着脑袋惊呼出声:“我都交代清楚了,我都交代清楚了!”
但过了片刻,并没有人将他从床上拖拽起来,也没有脚步声靠近。
宁王瑟缩着转头看了一眼,见牢门已经再度关上,牢中并没有狱卒,而是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三妹三妹!”
他大喜过望,伸手想去抓齐云英的衣袖,却因动作太大扯到伤口,再次痛呼起来。
但他此时已顾不得这些,忍痛道:“你来看我了父皇让你来的是不是他不生我的气了是不是你去跟父皇说,我知错了,让他放我出去吧,我真的知错了!”
齐云英看着床上的这个人,熟悉又陌生。
分明是跟以前相同的脸,相同的声音,只是看上去狼狈了一些而已,可为什么……却仿佛是两个不同人呢
从前的四哥明明那般清俊疏朗,谁见了不夸一句青年才俊可现在……他躺在那里像个疯子,以前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全都消失不见了。
齐云英恍惚了片刻,很快回神。
是了,都是假象,从前四哥表现出来的那些……全都是假象。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狂妄自大却又胆小怯懦贪生怕死,这才是真正的他。
以前的那些风度翩翩是假的,甚至对她的兄妹情谊……也是假的。
齐云英闭了闭眼,往前走了两步:“父皇许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宁王愣怔片刻,回过神后不可置信地摇头:“不,父皇不会杀我的,他不会的!”
齐云英垂眸,没接这句话,只是又说了一句:“母妃去了。”
在宁王谋反当日,嘉贵妃就被赐死了,但当时宁王晕厥了过去,并不知晓。
此刻听闻这个消息,宁王先是一愣,旋即眉眼扭曲,神情变得狰狞:“虎毒尚不食子,她好狠的心,竟然打断我的双腿!若不是她,我此刻也不会在这里!”
“那在哪里逃出京城吗”
提到母亲的死,齐云英原本很是伤心,但见兄长不仅没有因为害死了母亲而自责愧疚,还怨怪起来,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意,忍不住出言讥讽。
宁王却没听出她话中的讽刺之意,一本正经地回答:“我那日入宫就是想接你和母妃他们出去的。我知道我做的事很危险,怕连累了你们,便想着先将你们送出去,这样无论我是成是败,你们好歹都有条活路。可是母妃她……”
他说到这摆了摆手,一副痛心又无奈的样子:“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三妹,我看你一切如常,似乎也并未被关起来,想来父皇并未迁怒于你。如今我这副样子,只能靠你了。你去跟父皇说,我真的知道错了,让他放过我好不好”
他说到最后已是哀求的语气,看向齐云英的目光十分诚挚。
齐云英却眼眶通红,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死紧:“骗我,还在骗我!”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根本就没打算管我们母子三人!自始至终,你想的都是事情若成了便登基为帝,事若败了便独自离京!从一开始你就打算撇下我们,你从来就没为我们考虑过!”
“不是的,”宁王忙道,“三妹你别听旁人胡说,他们那是故意挑拨我们兄妹感情,我……”
“不是旁人说的,是母妃告诉我的!”
齐云英又靠近一步,从唇缝里挤出后半句话。
她刚见到宁王时还有些不忍,但那点不忍此刻已尽数消散了,眼中只余怨愤:“那日你入宫前,母妃把我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