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就跟他说了,一,我当了神官,苍山肯定会找我麻烦算旧账,二,我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喽喽,要修炼没修炼,要道行没道行的。呵,我这麽一说,正常人都会避而远之,他倒是越挫越勇。”
“我真没想过要当神官,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感觉对不起苍山……人家都对外公布说自己是候选人,我这种半路插一脚的做法,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顾钦好奇问道,“那你怎麽当上的?”
柳戚感觉肚子一把火,酒也不喝了,岔着大腿,手肘撑着膝盖,弯着上半身,怒道,“还能怎麽当上,趁我睡着觉,把我拽起来扔上天呗。我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那天是确定继任神官的最後期限。”
“当了雅乐神君三天後,我才敢下凡收拾行李,你都不知道苍山的脸臭得……”柳戚长长舒了口气,仿佛想回避这件事情,但他还是讲出来了,“说真的,我真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个人。柳家一直实行老不死幼不继位,当年苍山等了十多年,已经奉命为柳家家主,最後却因为我,被那些长辈临时调令换了位。”
“我也说了,想要什麽我给什麽,算兄弟一场的补偿,哪怕揍我一顿我也乐意。可他什麽也没做,我走的前一晚,才告诉我,他想要家主的分红和权力,我说这好办。要就给呗,一点小事。”
此分红非比剑会分红,名府内分红出现更早一些,因此剑会分红规矩的制定,参考了名府规章。不过高家早已叫停这种分红制,改为绩效奖惩制。
柳戚捂着脸,语气有些哽咽,“直到前几个月,我跟你下来了,才看到苍山已经变成这个样了,他比我才大十三岁,却已经有了满头白发。这事儿全怪我,如果不是我,柳家丶苍山丶柳善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顾钦面露怅然,他以前很少听到柳戚谈及人间的生活,反而来了天界後他干过什麽,听得多一些。
如今一番听闻,这谁受得了,兄弟对你心连心,你跟兄弟玩脑筋。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这破八卦的性子能不能收一收,人家都那麽难受,还揭人老底的伤疤,太不是人了吧。
顾钦脑海里仿佛有个小紫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一边说还一边用小金棒敲他脑袋。
这时候,店小二端来一道土豆炒肉,柳戚点的。他不知该说什麽,忙碌地夹了一筷子土豆炒肉,张开嘴巴吃掉,进嘴一刻,五官瞬间皱成了没牙的老婆婆,一口吐在桌上,“卧槽,你点的什麽这麽辣?”
再悲的情绪也抵不住这一抹辛辣,柳戚哈哈笑起来,“你傻啊,我进门就跟你说,点了一道红姜醋肉。”
即使顾钦已经把红姜吐了出来,但辣味仍旧在舌尖上徘徊,细品一会儿,竟然尝到猪脚姜蛋的甜醋味,“你有病啊,点这玩意儿干嘛。”
柳戚道,“你不觉得酸酸甜甜挺下酒吗。”
辛辣往全身散热,顾钦脱了外衫,汗水侵湿中衣,露出深色痕印,他吸了吸鼻子,感觉两边都堵了。顾钦用手把柳戚的脑袋往大厅方向掰,“柳道士,你看看哪一桌子人会点姜炒蛋,谁家好人用姜下酒。”
顾钦最讨厌吃姜了,因为天界的饭食大多偏清淡,极少咸辣,除非自家开竈烹饪,比如柳戚,他唯一能接受的辣味便是来自猪脚姜蛋所带来的酸甜辣。
柳戚眼前一亮,指着旁边一家三口的桌子,道,“怎麽没有,那里不就有一道红姜醋肉吗?”
顾钦咬牙切齿道,“人家是过来吃饭的。”
柳戚选的这家酒馆不仅能下酒吃肉,还能吃现炒菜,炒菜的竈台摆在屋後。
柳戚不服道:“男主人家也吃了酒。”
顾钦觉得柳戚准是来气他的,咋不说女主人隔壁坐的小孩也吃酒呢。他无可奈何地唉了一声,随即站起身,“你慢慢吃,我要回去了,不然高阡又带着阿妧过来闹。”
柳戚没起来,塞了口菜,擡眼瞧他,道,“现今你俩什麽关系啊。”
“朋友关系。”
柳戚不知在想什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小日子过得挺不错。”
这次他没有再阻拦,而是大手一挥,欣慰地说道,“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顾钦不明所以地瞧着柳戚那意味深长的表情,以为柳戚脑子又抽了。他这一会儿眼泪汪汪,一会儿欣喜若狂,一会儿又慈父一般的满面春风,情绪转化的也太快了些。
只促促瞧了一眼,顾钦便急匆匆地走出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