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茉
只不过事情也并非一帆风顺。
这年夏天,夏日炎炎,粤海的空气黏稠而闷热。梁辛崇正陪着黎茉在店里帮忙收拾,夕阳的馀晖将小店镀上一层暖金色。
突然,一阵刺耳的嘈杂声打破了宁静,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再次堵在了店门口,骂骂咧咧,为首的还是上次那个,眼神凶狠。
“杀人犯!还钱!”不堪入耳的咒骂再次响起。
梁辛崇脸色瞬间沉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要掏手机报警。
这一次,他绝不能让他们再伤害到黎茉分毫。
“不要,”黎茉却猛地按住他的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里是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痛苦,“梁辛崇,别报警。”
“为什麽?”梁辛崇又急又怒,无法理解,“他们这是骚扰,是犯法的!”
黎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蒙上了一层水光。
她拉着他,走到店後无人的角落,夏夜的风带着湿热,却吹不散她话语里的沉重。
在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梁辛崇终于知道了那个一直被黎茉紧紧守护的秘密——
她的父亲黎健生,并非简单的意外去世,而是在为手下农民工讨要血汗钱的酒局後,酒驾发生了重大交通事故,导致多名农民工身亡,自己也重伤入狱。
黎家因此倾家荡産进行赔偿,却依然无法平息部分死难者家属的悲愤与恨意,这些砸店的人,便是其中一部分。
“我们……我们家欠他们的。”黎茉的声音低得像叹息,带着巨大的无力感,“是我们家先对不起他们在先……”
梁辛崇沉默了。
他看着她苍白脆弱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慌。
他终于明白,她当初那份超乎常人的冷静和疏离从何而来,也明白她为何一次次阻止他报警——在那错综复杂的悲剧与亏欠面前,法律的介入显得如此苍白,甚至可能激化矛盾。
他是不是还不够好?
甚至没办法帮她解决目前的困难和阻挡风雨?
他必须帮她卸下这个重担。
当晚,他找到了沈佩羡,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要帮她们还清剩馀债务的想法。
沈佩羡愣住了,随即坚决地摇头:“不行!辛崇,你的心意阿姨心领了。但这笔钱不是小数目,而且……你们现在还只是男女朋友,这钱于情于理都不该由你来还。”
“阿姨,”梁辛崇站得笔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和黎茉迟早会结婚。她的债,就是我的债。”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不能看着她和您一直活在这种阴影下。”
他回到家,向父母坦白了黎茉家的情况和自己想要帮忙的决定。
梁父梁母虽然吃惊,但看着儿子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决心,以及对他口中那个坚强女孩的心疼,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支持。
周蔓更是红着眼眶说:“这孩子太苦了……这钱我们出了。”
然而,梁辛崇却拒绝了父母直接赠与的提议。
“爸,妈,这钱算我借的。”他眼神澄澈,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硬气,“给我两年时间,我肯定连本带利还给你们。”
债务还清的那天,沈佩羡抱着黎茉哭了很久,那是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後的释放。
而黎茉看着梁辛崇,心中有滔天的感激,更有难以言喻的心疼与压力。
从大二开始,梁辛崇的生活节奏彻底改变。
除了繁重的学业,他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创业中。
他利用自己所学的经济学知识,敏锐地捕捉市场机会,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一起,从最基础的校园代理丶小程序开发做起。他变得异常忙碌,经常熬夜做方案丶跑市场丶见客户,视频通话时,黎茉总能看见他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
但他从不在她面前抱怨一句。
每次通话,他依旧会笑着跟她分享点滴进展,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订单,也会被他当做胜利来庆祝。
时光荏苒,转眼步入大三。
梁辛崇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落在梁父梁母眼里,除了欣慰,更有一种“儿子终于长大了”的感慨。
那个曾经需要他们托关系塞进重点班丶对学习漫不经心的少年,如今眼神里多了沉稳与笃定,言谈举止间是经过世事打磨後的从容。
他是真的上进了,这种上进不是被迫的,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承担丶想要创造,这与高中时期为了追赶上黎茉而拼命学习的劲头又有所不同,更多了一份对未来的清晰规划和男人的担当。
大三这一年,梁辛崇的努力终于结出了硕果。
他敏锐地抓住了当下年轻人对个性化丶高质量影像记录的需求,结合自己在摄影方面的兴趣和天赋,正式成立了属于自己的个人摄影工作室。他给工作室起了个简单的名字,叫“崇茉”。
工作室初期,他既是老板也是首席摄影师,还兼任客服和後期。
他租下了一个小小的Loft,精心布置成不同风格的拍摄场景。从策划丶拍摄到修图,他对每一个环节都要求苛刻,对每一位客人都尽心尽力。
凭借着独特的审美丶真诚的态度和过硬的技术,“崇茉”工作室的口碑渐渐在津市的年轻人和高校圈里传开,订单从最初的寥寥无几到需要提前几周预约。
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在工作室稳定盈利後,他不仅如期还清了向父母借的钱,账户上还有了属于自己的丶不算丰厚但持续增长的数字。
还钱那天,他特意请父母吃了顿饭,将银行卡郑重地递过去时,梁致远和周蔓看着眼前自信挺拔的儿子,眼眶都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