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在戚妤的那行泪落下来之前,裴谨便意识到今天他不该逼迫她的。
他眼前不由勾勒出戚妤孤坐在书房寂寥无边的背影,一夜之间,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醒来身子便病了,周围是把她当成裴夫人的丫鬟,旁边站着一个他,她迷茫又警惕,宫中的态度又是那样的不闻不问,推着她让她将错就错认下裴夫人这个身份。
但枯坐在书房的她又在想什麽呢?
必然是懊悔与愧疚,在他逼迫她对他唤出裴郎时,心中绷紧的那根弦彻底断裂,身体熬到了极限,就那麽昏了过去。
无人注意到她穿得单薄,无人注意到她生病了不应该在书房久待,而应卧床静养。
戚妤眼角的泪滑下来,浸入发中,不过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道泪痕。
裴谨愧疚的无以复加,他嘴唇微张:“这不是你的错。”
是他救错了人才让戚妤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是他满腹怀疑让戚妤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是他逼了她两次,迫使她不得不开口唤他裴郎。
即便裴谨心知肚明他和赵婉仪不过是假夫妻,但戚妤不知道。
她被蒙在鼓里,对于她来说,这声裴郎堪称背德。
药很快熬好,裴谨将药接过来:“我来就好。”
孟舍将药交给了裴谨,便避开了喂药这一幕。
他并未将破厄花混入药中,害怕药性相冲,好在他作为裴夫人的大夫,之後有的是机会。
裴谨单手端着药,坐在床榻边,另一只手则将戚妤扶起来。
但戚妤还昏睡着,身子不自觉往另一个方向歪去。
裴谨顾不得男女大防与身份尊卑,让她靠进自己怀里,而後用勺子抵开戚妤的贝齿一点点给她喂药。
裴谨本就是个耐性极好的人,加上心中有愧,每每有药溢出时,他都贴心用帕子擦掉,然後继续喂。
戚妤无意识抿着唇他也不恼,而是慢慢等着她松懈的时候再趁机喂进去。
一碗药,硬是断断续续喂了小半个时辰。
末了裴谨又去问孟舍:“一些药汁没喂进去,沾到了帕子上,还需要再熬小半碗吗?”
孟舍道:“不需要了,我用一颗药材熬了碗汁水,你喂她喝了,有助于祛寒。女子落水,最伤的便是寒气留在身体里,容易子嗣艰难。”
裴谨怔了一下:“好,多谢孟大夫。”
孟舍摸着翘起的胡子道:“应当的,不必谢。”
直至裴谨转身去床榻那里,孟舍眼底这才流露了几分心虚。
裴谨这孩子他也见过几面,也听闻是个痴情种,身边只有一个裴夫人,多好的才子佳人,但没办法,谁让陛下才是最重要的呢。
到了床榻边,裴谨重新将戚妤扶起来喂药。
他想到方才孟大夫说的子嗣之事,心里默默承诺道,若是戚妤再遇良人,有了孩子,他定好好庇佑他们。
将这碗药也喂完後,裴谨扶戚妤躺下,又让人去找了一个丫鬟来给戚妤换身衣裳。
戚妤夜里会发汗,若不换上寝衣再睡,会很难受。
这晚,裴谨一直呆在蘅芜院,守在床榻边,外间只留了一个烧水添水的丫鬟,灯灭了几盏,不用担心睡得不安稳。
裴谨目光落在锦被上,一有动静,他才会去看戚妤。
他也是夜深人静才反应过来一直盯着她脸庞看有多于礼不合。
夜半,戚妤开始感觉到冷,她汗如雨下,浸湿了床榻和锦被,但她仍然觉得不暖和。
裴谨见此,从柜子中取出两床被子,给戚妤盖好,而後用手帕,帮她擦掉汗珠。
戚妤朝裴谨的方向侧了侧。
暖和是暖和了,但汗水浸湿的黏腻让戚妤总忍不住将胳膊伸出来。
裴谨则不厌其烦地将她的手放回去,掖好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直至外面晨光熹微,戚妤已经睡熟,身上的温度也降了下来,裴谨这才让丫鬟进来陪着戚妤,他去耳房补觉。
戚妤醒来後,只见到了一个小丫鬟。
还不等她问,小丫鬟便道:“夫人,奴婢秋葵,大人照顾了您一宿,现下歇在耳房。夫人,您是要喝水,还是要见大人?”